第15章 出山，初入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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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胜历年，春。 施闲和己忢站在了当时两人初遇的地方。 45年的光阴，早已让己忢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模样，出落成一个身材修长匀称的帅气青年。 和穿着宽松道袍的施闲站在一起，高出了不止一个头。 从远处看，就好像一个圆滚矮实的顽石和迎风拔节的新竹。 从近点看，又好像一个驼背老者和他的一个俊俏儿孙。 看着己忢挺拔俊然的外形，施闲的眼中充满着骄傲和回忆，60年来的点点滴滴在眼前不断的浮现。 施闲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道袍，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那仿佛裹了层青苔的顽石中传出：“己忢，以后师父不会陪在你身边，万事以小心为上，切记一定要保存自身。” 己忢闻言抿了抿嘴道，“师父，我不想出去。你一个人在这里，这日子没法过的。” 施闲低垂着眼睑，躲避着己忢的视线，说道：“此事我们定下十来年了，无需再议。你现在止步金丹后期，短短几百年的寿元，又能在师父身边待多久呢做好准备，时间快到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施闲抬眼看了下己忢，发现对方红润的眼眶，又略带慌乱的垂下了眼眸，不敢再看，只道：“此后，一切小心行事。” “是，师父”，随着己忢略带哽咽的声音传出，他捏了捏身上的储物袋，转身看向了即将开放的“禁地通道”。 储物袋内，是施闲这45年来，一点一点为己忢准备的“盘缠”，有各个阶段使用的功法，丹药，武器，灵具，傀儡，符箓，甚至还有枕头、被子、衣物，用灵铁、灵石、灵木制作的锅碗瓢盆等，只要施闲能想到的，有条件制作的，储物袋内一应俱全。 当然，用灵铁、灵石和灵木制作这些生活物品，并不是施闲的物资有多丰富，也不是他有多奢侈的习惯，更不是什么我的徒弟就是要用最好的。 只是因为他也没有其他的材料了，只能把心魔祖师留下来的一些不适合己忢的灵器、法器给拆了，熔炼了，制作出来的。 可以说，心魔祖师留下的物资里，真仙境以下的，基本都被放进了那个储物袋，而压箱底的那些宝贝，也被施闲重炼后，封印在了己忢的体内。 可以说，施闲九成以上的家底都给了己忢，就连那血池，也早已被施闲炼成了一颗颗血珠，塞进了己忢的储物袋。 至于说为什么要封印，施闲还是出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担忧，毕竟己忢的境界过低，若是以后不小心使用了这些过高等级的法器，被有心人盯上，囿于一隅之地的自己确实不一定有能力，护他周全。 随着己忢的转身，施闲终于敢再次抬眸，看着二徒弟的背影，他宛如回到了45年前，再次体会到孤身一人坐在这里时的那种惆怅。 留，是害他，放，是不舍。 临了关头，施闲的眼中呈现出的，却是一股迷茫和哀伤。 但时光是不会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一刻而停下。 随着时间的临近，己忢突然转头问了一句：“师父，以后您再收其他弟子，我就是大师兄了，对吧” 施闲一怔，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那个已经持续灌输近三百年能量的小石头，说道：“它是你的大师兄，如果以后师父还有弟子，你就是二师兄了。” 己忢闻言一笑，“那希望大师兄早日化形，好替我陪伴在师父身边。” 施闲顿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只是低头呢喃着“你这个傻孩子。” 就在两人相伫无言的片刻之后，两人面前的一个空间裂隙闭合消失，“通道”，准时开启了。 在放出一个火球确认无误后，施闲略微踮起脚尖，拍了拍己忢的肩头，“走吧，按我们计划的那样。” 己忢擦拭了一下眼角，应了声是后，迈入了通道。 在他前进的同时，变回了狐狸之身。这期间，他的法器隐入体内，衣物收束成了一缕毛发，储物袋收束成了牙齿。 一只黄色的狐狸，如烟花一般，一边不断地向四周释放着低阶术法，一边奔跑了一段距离后，一跃撞入了一个传送法阵。 而这个过程中，施闲只有眼中的焦距随着那个身影移动着，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空间裂隙的过程中，他短促的吸了一小口气，停顿一会后，又呼出。 再深吸了一口气，尝试通过己忢体内的魔种，与他取得联系，“己忢，听得到么是否顺利你现在身处何方掩灵诀运转了么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人看到你有没有感知到其他生灵” 一连串的发问，如炮弹般，炸的己忢涕泪横流，“师父，听得到，一切顺利，我现在在一处森林里，掩灵诀在进入空间裂隙前已经运转了，没有人看到我，在我的感知内，周边只有一些蛇、兔、狼、鼠等一些普通的动物。” 施闲急忙又道：“好，按计划，马上收敛你的神识。跑出一段距离后，以正常的速度，往周边游走，慢慢离开你出现的地方，尽可能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切，以小心为上。我们先不联系，1个月后，我们再行联系。” 说罢，施闲便通过魔种，几乎抽空了己忢体内的法力，仅保留运转掩灵诀的那部分后，让魔种尽可能的沉寂下来。 事实证明，施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己忢出现在这个森林的约摸半个时辰后，己忢便看到头顶上有一些修士，在空中飞来飞去，在这片地域，不断的开展着地毯式的搜查。 但其实，正魔两道的6位大罗金仙在己忢传送后的一刻钟内，便抵达了此处地域。 并通过神识，反复的在这里进行过排查，只不过这些神识的探查，并不是仅有金丹期的己忢能够发现的。 这些开展搜查的修士，也是正魔两道的大罗金仙们，通过大法力传送过来的。 而这些分属正魔两道的修士们，罕见的并没有互相攻伐，甚至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只是闷头执行着自己的任务，搜查着自己所辖的区域，就好像对方完全不存在一般。 3天时间一晃而过，正魔两道在分别留下部分人员持续监控后，归拢了所属人员，在大罗金仙的法力裹挟下，极速朝远处遁去。 琼华殿内，15位大罗金仙的投影在殿堂内相继显现而出。 参与此次搜查的灵霄法师率先开口：“此次空间波动还是老样子”，灵霄法师的第一句话便为此次行动结果定了个调，他说道：“我们与魔道抵达时间相近，均不到一刻钟，方圆3百里内，并无人员，方圆3千里内未发现法力波动，可以排除有人使用术法离开，也未发现借力产生的范围性破坏，可以排除有人使用肉身力量离开。初步可以判定魔婴未出现在此处，应该是和以往一样，鸟兽误闯禁地或空间裂隙的自然生灭。” 昌元子补充道：“是的，我们已布置相关法阵，并派遣弟子驻守，实时开展常规性监测。” 说罢，两位大罗金仙看向龙吟仙翁，龙吟仙翁顺势接过话头：“我与太华真人、黄渊普明真人、慈云元仙、道玄真人四位道友推演过气机，魔婴应该尚在禁地，但此处既然能产生波动，日后也可能成为魔婴出逃之地，不可不防，各位道友还是要告诫门下弟子，需保持高度的警惕，切不可掉以轻心。” 在正道大罗金仙们的一致同意下，投影各自散去，一次简单的短会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迅速议定。而他们议定的事项，也在各宗门里迅速的贯彻了下去，各宗门立即组建了监督机构，轮换了禁地周边各处的驻防修士，并为各驻地增设了一系列阵法设施。 相似的一幕，在岐水以南魔道宗门里，也发生了一遍。 魔道的大罗金仙们商议后推断出的结果，与正道大罗金仙们大差不差，不过内部的一些人员却是对心魔祖师生出了些许微词，但看在威德真人的面子上，大家并未多说。 毕竟偌大的一个禁地，空间裂隙密布，此类空间波动的现象并不鲜见。而这种空间波动引发的正魔两道大罗金仙齐至搜查的情况，在施闲进入这个禁地后的480年间一直在持续发生着，这类驻地早已超过了百余处。 虽然人力物力损耗巨大，但鉴于魔道圣婴具有直接决定双方势力平衡的重要性，没有人提出异议，更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这期间，己忢按照着此前演练的那样，只是一昧的扮演着一只并未开智的普通狐狸——捕食、饮水、栖息、游走，甚至还跟着一只母狐狸走了近5里地，若不是怕引起修仙者的注意，他其实是想爬上那只母狐狸的背试试的，但在母狐狸表现出敌意后，他便顺势离去。然后迂回的，但始终朝着某个方向，缓缓离去。 亏的是苍胜神州百余万年来从没有人类以外的兽、妖亦或是精怪类修士，正魔两道一轮轮的排查，只着重排查周边的人族修士，并未给予一只普通黄色狐狸过多的关注。 就这样，一只黄色的狐狸兜兜转转的向北方行进着。 一个奇形怪状的魔物在一处满是空间裂隙的不毛之地，枯坐着。 前者谨小慎微、茹毛饮血、穿梭林间。 后者盘膝而坐，凝视时钟，胡思乱想。 两者并无交流，却又无比期待着一个月后的再次联系。 这期间，施闲满脑子思绪纷飞。 他有过后悔，有过无奈，也有过庆幸。 后悔的是没在遇到己忢的初期，从他身上搞几条寄生虫出来培养，以后自己又要独自一人面对心魔那个智障了。 一般来说，修士在炼气八层度过了练腑脏这个阶段后，除非是修行者专门培养出来的蛊虫，一般的寄生虫都会被真气杀死，再被肉体吸收。 当施闲决定让己忢离开禁地的时候，他早已结成金丹，身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第二个生灵。 而且，所有正常的生灵，对美好都是存在向往的。特别是在施闲自己那副恐怖的尊容之下，他对美好的追求一直很高。就好像其实他对己忢最满意的，并不是聪明、懂事和认真，而是长得帅。 这让他有一种老父亲的那种倍感自豪，和一种其实不存在的，对前世儿子的那种虚假弥补感。 在己忢完全长开的那几年，施闲一直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也有着一种“这下出去，得祸祸多少女孩子”的自我安慰。 所以，面对一个漂亮的小狐狸，谁会去打其体内寄生虫的主意呢毕竟施闲也不是预言家，无法提前知晓后续会如此进展。 毕竟一开始的他，不过是想要一个陪伴罢了。 而他的无奈，除了己忢的自然成长和境界的难以突破，还有己忢望向禁地外时那种不自觉中流露出的渴望。 毕竟“电影”不是现实，看的越多，渴望亲身经历的愿望也越强烈。施闲清晰的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小狐狸与他一起，承受这牢狱之灾。 这份囹圄之困是自己的造化，不应当是他徒弟的。 庆幸的是，在师徒俩十多年的演练下，己忢最终还是顺利的离开了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