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发，公主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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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大营的校场，微风卷起干燥的黄土，有时候吹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这就是西北的天气，老秦人想来是适应惯了。 赵信已经在军营里整整待了半个月，在他的刻苦训练下，麾下的士卒远比刚刚到来时候显得要精锐的多。 这是离开前的最后一场演武，只见三万精卒，黑压压如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轰然变阵。 前一刻还是如山岳般厚重的“方门阵”，巨盾层层叠叠，长戈如林探出，稳如磐石。下一刻，尖锐急促的铜钲声撕裂空气，那凝固的铁壁瞬间活了！盾牌猛然向两侧裂开，缝隙中早已蓄势待发的戈矛手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整个军阵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急速拉伸、拧转，眨眼间化作一支锋芒毕露的巨型“锥行阵”。 甲叶摩擦声、沉重的脚步声、士卒粗重的呼吸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向前猛突！ 点将台上，赵信按剑而立，玄色披风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他冷峻的目光扫过下方每一个方阵的衔接处，每一个士卒的动作细节。半月地狱般的锤炼，这些从十万虎贲中遴选出的悍卒，已将这严苛到骨子里的令行禁止融入血液。 他们眼中不再是初时的惊疑与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反复淬炼后的漠然坚韧，一种对台上那位年轻统帅近乎本能的服从。这沉默如山的军容，这动如雷霆的迅疾，这令下如山倒的绝对纪律…恍惚间，赵信仿佛透过弥漫的尘沙，看到了另一片土地上，那支曾随他（关羽）威震华夏、水淹七军的荆州精锐！ “止！”赵信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像冰冷的铁钎，精准地楔入震天的鼓噪与脚步声中。 “哗——嚓！” 三万只脚掌几乎在同一刹那狠狠跺下，大地仿佛为之震颤。前冲的钢铁锥形瞬间凝固，除了被风卷起的尘土和旗帜猎猎作响，整个校场陷入一片死寂。数万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高台之上那玄甲墨氅的身影。 赵信缓缓抬手，指向演武场尽头象征敌军壁垒的草垛箭靶。 “强弩营！三叠射！目标，三百步外‘敌’寨！” 命令干脆利落，毫无赘余。 “诺！” 负责弩阵的校尉嘶吼应命，手中令旗猛挥。 东侧早已严阵以待的弩阵瞬间动作。前排跪姿，中排立姿，后排仰身，数千张狰狞的蹶张弩如同钢铁荆棘般昂起！弩机咬合的“咔哒”声连成一片冰冷的潮音。 “风！风！大风！” 伴随着震天的呐喊，嗡——！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蜂鸣撕裂长空！密集如蝗的弩矢化作一片死亡黑云，带着凄厉的破风声，划过完美的弧线，狠狠攒射在三百步外的目标区域！草垛瞬间被撕碎，木质的箭靶被强劲的力道贯穿、碎裂！ 力量、精准、令行禁止的完美结合！一股属于巅峰统帅掌控一切的澎湃感在赵信胸中激荡。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沉稳如初： “演武毕！各营归建，整备器械粮秣！明日卯时初刻，校场集结，兵出函谷！” “诺！！！”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再次撼动大地。那声音里，除了对军令的服从，更隐隐透着一股被反复淬炼后、即将踏上征途的嗜血渴望。 --- 咸阳宫，章台深处。 巨大的青铜兽首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肃穆的沉水香气。始皇帝嬴政高踞于丹墀之上的御座，玄衣纁裳，冕旒低垂，遮挡了部分面容，却挡不住那透过十二旒玉珠投射出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目光。 赵信一身戎装未卸，甲叶上还沾染着蓝田大营的尘沙，此时的他正在向嬴政回报半个月来练兵的成果，从遴选标准到阵型操演，从粮秣辎重到行军路线，条理分明，巨细靡遗。 御座上的身影纹丝不动，如同亘古磐石。直到赵信奏报完毕，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香炉青烟无声缭绕。 “善。” 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 赵信微微抬首。 冕旒玉珠微微晃动，始皇帝的目光穿透间隙，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审视着他眉宇间的风霜与眼底沉淀的锋芒。 “朕观蓝田军报，言卿操演军阵，变化如神，调度有方，深得兵家三昧。” 嬴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不高亢，却字字千钧。 “半月之间，竟能令此等虎狼之师如臂使指，赵卿，汝之韬略，实令朕刮目相看。” 他顿了顿，那审视的目光似乎更锐利了几分。 “昔日知卿勇冠三军，万夫莫当，乃帝国利刃。今日方知，此刃亦可为帅印，统御万军，决胜千里！” 这评价，重逾千斤！赵信心头一震，深深俯首：“陛下谬赞！此皆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 “功过，自在朕心。”嬴政的声音不容置疑。 “高丽之事，关乎大秦国体，不容有失。汝持虎符，掌雄兵，当知肩上重担。此去北疆，跋涉险远，风云莫测，朕要你带回的，不仅是那公主与贡品，更是我大秦不可侵犯的煌煌天威！” “诺！臣定不负陛下重托！纵粉身碎骨，亦必保公主与贡品安然入秦，扬我国威！” 赵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军人最重的承诺。 “好！” 嬴政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丝，带着期许。 “朕在咸阳，静候佳音。待卿凯旋，功成之日，朕必不吝封侯之赏，酬汝此番辛劳！” 封侯！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赵信心头。一股热血瞬间涌上，他再次深深叩首：“谢陛下隆恩！末将，万死不辞！” “去吧。” 嬴政微微抬手，那玄色广袖在幽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整军，启程。” “末将告退！” 赵信肃然起身，按剑转身，玄甲铿锵，大步流星地退出这肃穆压抑的章台大殿。 宫阙重重，长长的复道连接着前朝与后宫。赵信沿着宫墙下的阴影快步而行，铠甲随着步伐发出低沉而富有节奏的摩擦声，心绪已飞向函谷关外的茫茫征途，皇帝已明确做出封侯之赏，这让赵信如何不惊喜急切。 “赵将军！赵信！” 一个清越而带着急促喘息的女声，突兀地穿透了宫墙的肃静，自身后传来。 赵信脚步猛地一顿，愕然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复道拐角，一抹明媚的鹅黄身影正提着裙裾，不顾仪态地小跑而来。不是十公主嬴阴嫚是谁 她跑得有些急，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几缕乌黑的发丝挣脱了精巧的发髻，沾着细汗贴在光洁的额角。深秋的风掠过宫墙，吹动她鹅黄曲裾深衣的衣袂，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公主” 赵信剑眉微蹙，迅速环顾四周，此处虽非后宫禁地，但公主如此贸然追出，若被人瞧见，终究不妥。他压低声音，“您怎会在此此地……” “我…我知你今日启程！” 嬴阴嫚终于跑到近前，胸口微微起伏，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毫不躲闪地直视着赵信，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种少女独有的倔强。 “父皇召见…我…我就在那边宫室廊下等着…”她语速很快，带着点喘，“看你出来，就…就跟过来了。” 赵信看着眼前这张因奔跑和激动而愈发鲜妍明媚的脸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半月来，案牍劳形、军务倥偬，几乎占满了他所有心神，但这少女的身影，却总能透过那些枯燥的竹简，以她特有的、带着这个时代女子少有的活泼与狡黠的私信，悄然闯入他的思绪。 那些写在精美丝帛上的字句，或关切他是否劳累，或好奇军营趣事，或抱怨宫中烦闷，字里行间跳动着的情愫，如今的嬴阴嫚一颗芳心已经全部放在他的身上了。。。 “公主心意，末将…感激不尽。” 赵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目光落在她微乱的鬓发上，“只是军情如火，末将需即刻赶回大营，点兵出关。此地不宜久留，公主还请…” “我知道！” 嬴阴嫚急急打断他，似乎生怕他说出催促离开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捧出一个长形的、以深青色锦缎重重包裹的物件。那锦缎包裹得极紧，棱角分明，显见其中之物非同寻常。 她的脸颊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将包裹往前一递：“这个…给你！” 赵信下意识地接过。入手沉重，隔着锦缎也能感受到那内蕴的、冰冷的金属质感，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刺透布帛的锋锐气息。 “这是” 赵信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嬴阴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七星龙渊…”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名字还不够分量，又急急补充道：“是父皇…嗯…父皇赏赐于我的！说是古之吴王珍藏，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你…你带上它！北疆苦寒，路途凶险…让它…护你周全！” 她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赵信，带着少女最真挚的祈愿。 七星龙渊！ 赵信心头剧震！哪怕对名剑了解不深，他也听过这传说中的绝世神兵！此等国之重器，莫说公主，便是皇子，也未必能轻易得赐！他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嬴阴嫚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那句“父皇赏赐于我”说得太快，太急，尾音甚至有些飘忽，与后面那句略显刻意的“护你周全”形成了微妙的不协调。 赵信低头看着手中这沉重的锦缎包裹，又抬眼看看眼前少女那强作镇定却难掩忐忑的明眸，瞬间了然。哪里是什么陛下赏赐…分明是这小祖宗，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陛下的宝库里“顺”出来的！这小棉袄，漏风漏得厉害啊！ 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无奈瞬间冲上赵信心头。暖的是少女不顾一切的心意，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牵挂，无奈的是这“赃物”的分量！此剑在手，若被陛下察觉…他几乎能想象到始皇帝那骤然冰冷的目光！ “公主…” 赵信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此剑太过贵重，末将…” “不许不要！”嬴阴嫚猛地打断他，眼圈似乎微微有些泛红，带着点委屈的执拗。 “我…我好不容易才…你一定要带上！不然…不然我就告诉父皇，说你欺负我！” 她竟使出了近乎耍赖的威胁，只是那软糯的语气，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哀求。 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滚落的水光，赵信所有推拒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这剑，如同少女滚烫的心意，他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作为武将，对这等神兵的天然渴望也在血脉中鼓噪。罢了！他心中暗叹了一声。 不再多言，只是将锦缎包裹紧紧握在手中，那冰冷的剑匣仿佛也沾染上了少女怀揣它一路奔来的微温。他深深地看着嬴阴嫚，眼神复杂，有感动，有郑重，也有一丝“上了贼船”的无奈。 “末将…拜谢公主厚赐！” 他抱拳，深深一躬，动作前所未有地郑重，“此剑，末将定当善用，不负公主所托。公主…珍重！” 说罢，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转身的刹那卷起一道凌厉的弧度，将那抹鹅黄的身影隔绝在身后。他不敢再看那双盛满担忧与不舍的眸子，怕再看一眼，那铁石般的出征之心便会动摇。 “赵信！” 嬴阴嫚带着哭腔的呼唤自身后追来，“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我在咸阳等你！” 赵信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握着剑匣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声呼唤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心头，沉甸甸的。 他大步向前，身影迅速消失在宫墙深长的阴影尽头，只留下嬴阴嫚独自站在空旷的复道上，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深秋的风穿过宫阙，吹动她单薄的衣袂，带着透骨的寒意。 。。。。。。。。 咸阳西郊，函谷关巍峨的城楼在深秋苍茫的天色下，如同巨兽的脊背横亘大地。关前巨大的校场，肃杀之气弥漫天地。 三万大秦锐卒已集结完毕！玄色甲胄汇成一片无垠的黑色怒涛，戈矛如林，直刺苍穹。 一面面巨大的玄色“秦”字军旗在凛冽的朔风中狂舞，发出裂帛般的咆哮，仿佛无数黑龙在低吼。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战马偶尔喷出的粗重鼻息和甲叶摩擦发出的低沉嗡鸣，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铁血洪流，沉默地等待着那最终的命令。 赵信一身戎装，立于点将台最前端。他并未披挂沉重的将军札甲，依旧是一身便于长途奔袭的玄色精制皮甲，外罩墨色披风，身姿挺拔如标枪。腰间，悬挂的则是嬴阴嫚赠于他的那把七星龙渊。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这沉默如山的黑色军团。三万双眼睛，三万道目光，此刻尽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有被半月魔鬼训练刻入骨髓的服从，有对未知征途的警惕，更有被严明军纪与统帅威仪所凝聚起的、足以撕裂一切的铁血战意！ 赵信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七星龙渊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剑身出鞘，寒光乍现，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撕裂了关前的晦暗！剑身之上，那传说中如登高山、临深渊的七星云纹在黯淡光线下若隐若现，流淌着神秘而古老的力量。 “大秦的锐士们！” 赵信的声音灌注了内力，如同沉雷滚过大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带着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随我——出关！” 剑锋所指，正是那巍峨函谷关洞开的巨大门阙之外！关外，是苍茫的大地，是凛冽的朔风，是莫测的征途！ “风！风！大风！！！” 三万人的怒吼骤然爆发，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喷薄！声浪汇聚，直冲云霄，连函谷关厚重的城墙仿佛都在微微震颤！这吼声，是出征的号角，是必胜的誓言，更是大秦虎狼之师踏碎山河的宣告！ 赵信一马当先，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冲向那巨大的门阙！身后，黑色的钢铁洪流轰然启动！战车隆隆，马蹄如雷，沉重的脚步声撼动大地！玄色的军旗在狂风中怒卷，如同无数黑龙张牙舞爪，跟随着那道一骑绝尘的玄甲身影，涌出函谷雄关，义无反顾地扑向关外那辽阔而未知的苍茫天地！ 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渐渐吞没了那支决绝向前的军队。函谷关巨大的阴影投在身后的土地上，越来越远，最终化作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