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冤家路窄，侍郎登门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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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侍郎谢砚之踏进永昌侯府花厅时，云映雪正捧着一摞刚厘清的账册。 ＞ 四目猝然相对。 ＞ 他玄色官袍上金线蟒纹冰冷刺目，眼底寒潭冻结。 ＞ 她指尖嵌入账册边缘，呼吸凝滞，袖中辣椒粉小囊似在发烫。 ＞ 空气陡然凝成冰棱。 ＞ “这位是……”侯爷话音未落。 ＞ 谢砚之薄唇微启，一字如冰锥坠地： ＞ “云、姑、娘” --- 永昌侯府的正堂花厅，熏着价比黄金的龙涎香。紫檀木雕花屏风隔开内外，博古架上陈设着前朝官窑的瓷瓶，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倒映着窗外疏朗的冬日天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富贵雍容的沉静。 云映雪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刚整理好的账册。墨线装订的册页边角已被她摩挲得有些光滑，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的臂弯。这是她花了数日心血，从那一屋子腐朽混乱中剥离出的、勉强能见人的脉络。侯爷传召，要亲自过目。 她步履轻缓，尽量不发出声响，布鞋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如同踏在薄冰之上。花厅内，永昌侯沈弘文正与一位幕僚低声交谈着什么，林氏端坐一旁，指尖捻着一串新的玛瑙念珠，神情带着惯有的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侍立两侧的丫鬟屏息凝神，厅内落针可闻。 就在她行至花厅中央，准备将账册呈放在侯爷手边的紫檀小几上时—— 花厅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踏了进来。步伐沉稳，落地无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他踏进的不是侯府花厅，而是刑部森冷的签押房。 云映雪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时间，在那一瞬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凝固成坚硬的琥珀。 玄色。 刺目的玄色官袍，袍身上用极细的金线密密绣着狰狞的蟒纹，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而威严的暗芒。玉带紧束，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一张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道无情的直线。那双眼睛，幽深如寒潭古井，此刻正缓缓扫视过花厅，目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似乎瞬间降下了温度，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是他！ 那个官道上玄衣墨发、眼神能冻死人的“劫匪”首领！ 那个被她用辣椒粉糊了一脸、衣襟沾满猩红狼狈不堪的男人！ 云映雪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刹那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瞬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捧在臂弯里的账册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灼痛着她的肌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 而那双幽深冰冷的眼睛，在扫过花厅众人后，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毫无征兆地、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目光交汇！ 没有惊愕，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的寒潭。那目光锐利如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云映雪强装的镇定，直抵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冻结的寒潭深处，骤然翻涌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官道上弥漫的辛辣红雾，他狼狈的呛咳，她策马离去时那句刻毒的嘲讽……所有画面，都在这冰冷目光的绞杀下，纤毫毕现！ 她感到自己的指尖深深嵌入了账册粗糙的封面边缘，指甲几乎要折断，才勉强维持住手臂没有剧烈颤抖。呼吸在那一瞬间完全停滞，肺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吸不进一丝空气。袖中那个贴身存放的、装着特制辣椒粉的小囊，此刻隔着薄薄的衣料，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惊人的热度，烫得她心惊肉跳。 花厅内一片死寂。 永昌侯沈弘文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凝滞。他顺着谢砚之的目光看向僵立在厅中的云映雪，眉头微蹙，带着上位者的不解和一丝被打断谈话的不悦。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僵局，声音带着惯常的圆融： “哦，这位是府上新请来……” “云、姑、娘” 三个字，如同三颗淬了寒冰的钢珠，被谢砚之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冰冷的声线，一字一顿地吐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花厅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发出令人齿冷的回响。每一个字音都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刻骨的审视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猎物身份的笃定。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钉在云映雪脸上，没有半分移动。那眼神里翻涌的暗流似乎被强行压下，只余下更深的、更冷的探究，如同手术刀般，一层层剥开她的伪装。 侯爷沈弘文的话头被硬生生截断在喉咙里，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林氏捻着念珠的手也顿住了，抬起眼皮，目光狐疑地在谢砚之冰冷的面容和厅中那个脸色煞白、捧着账册的少女之间来回逡巡。 空气彻底凝固了。龙涎香的馥郁气息变得粘稠而令人窒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花厅中央那个纤瘦的身影上，带着审视、疑惑、探究，以及来自谢砚之那道目光带来的、无形的巨大压力。 云映雪感到自己像一只被钉死在琥珀里的飞虫。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一片冰凉。她强迫自己垂下眼睑，避开那道几乎要将她冻结的目光。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挡住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袖中的辣椒粉小囊，隔着衣料，传来一阵阵灼人的烫意。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这侯府深潭的平静水面，被这突如其来的“故人”，彻底搅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