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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校园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没一会儿就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站在八人宿舍中央,望着窗外那条弯得像姑娘腰肢的街道。 三三两两的毕业生背着包、提着箱,慌慌张张的,活像逃难。 指间夹着支烟,宿舍门大敞着。 德林凑过来,压低声音:“飞哥,学生会的还没走呢,毕业证还没到手。” 这小子是我老乡,一个县出来的,关系铁得很。 我咧嘴一笑,吐了个烟圈:“今儿倒要看看,哪个孙子敢来找茬。 一张破中专毕业证,谁稀罕” 德林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哥,给根烟,压压火。” 我递过烟给他点上,他吸了两口,突然指着远处的巷子笑:“还记得那录像厅不” 我噗嗤笑出声:“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提这个。” 那巷子是德林挖出来的。 至今想不通,那么隐蔽的地方他怎么找着的。 我们学校管得严,一到周末放闸,他准没影。 直到某天清晨,周子早起开窗,瞅见他鬼鬼祟祟从巷子里钻出来——我们把他按在床上拷问,这才抖了底。 原来他每周末都泡在私人录像厅,过了午夜老板加价,就开始放带颜色的港片。 这小子看完第一次就像着了魔,说那玩意儿有毒,越看越上瘾。 我们几个听他说得活色生香,没多久也跟着沦陷了。 就这么疯了大半年,直到某个深夜,外面突然一阵乱。 我们被搡进警车,拉到个大院里才开始发怵。 登记信息时,我挨了两巴掌,德林被踹了几脚,最后在“滚”的呵斥声里落荒而逃。 那条巷子,从此成了心里的疤。 第二天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那中年女人上下打量我们半晌。 撇着嘴嘲讽:“长本事了眼睛舒服,还是哪儿舒服”我们吓得不敢吱声。 还记得刚入学时,校长在大会上拍着胸脯说,学校六十年历史,毕业就能进油田、机械厂,都是未来的干部。 “铁饭碗”“干部”,这些词听得人热血沸腾,操场上掌声雷动。 我们怕被退学,那可是父母一辈子的指望。 老师盯着我时,我慌忙低头,余光扫过她臃肿的身材,突然想起港片里的画面,脸腾地红了。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我们像被扒光了似的,被看得头都抬不起来。 临走时,还听见后面传来嗤笑:“毛都没长齐,还想作妖。” 就这么揣着“四年后当干部”的梦,浑浑噩噩混了四年。 1997年我们笑着进校园,2001年的今天,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狗屁的改革,悄没声息就把我们这群人抛进了人潮里。 宿舍已经空了,地上乱糟糟的。 我对德林说:“咱把509拾掇拾掇再走。”不管这学校多不咋样,四年光阴总在这儿。 梦想和希望到今天全结了束,明天起,各归各的尘土。 收拾完锁上门,下楼经过门卫室,平时严厉的大叔突然温和起来:“路上小心,有空回来看看。” 我递过去一支烟,说:“一定回来。” 说这话时鼻子发酸,德林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猜不透他在想啥。 出了宿舍楼右拐,就是五层的教学楼,学校的标志性建筑。 正好赶上学弟学妹下课,窗户里探出一颗颗脑袋。 我突然想喊一嗓子,停下脚步拢起手喊:“再见了!广州见!” 楼里炸开锅,有笑的,有应的,更多的是迷茫吧。 我们的今天,或许就是他们的明天。 保卫科老师走过来,笑着却带着严肃:“同学,保持安静,要上课了。” 是啊,再讨厌,也是母校。 我应着“这就走”,楼上的学生反倒更兴奋,齐声喊了起来。 年轻真好啊,再难过再痛苦,也敢把情绪喊出来。 走出校门的瞬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16岁来这儿时,对城市满是好奇和不安; 20岁要离开,却不知道未来在哪儿。 想起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抹着泪念叨:“娃子,以后是铁饭碗了。”心口就像被攥住似的疼。 九十年代的我们,早不是为自己活的,肩上扛着整个家的指望。 可一张“不包分配,自主就业”的公文,就把所有人的梦砸得稀碎。 其实我不怕打工,2000年的北上广,多少人在那儿讨生活,别人能扛,我也能。就是怕回家面对父母。 一路无话,我和德林坐上回县城的车。 六月的麦田翻着金浪,一眼望不到头。在这该收获的季节,我们倒像被命运戏耍了一场。 到了汽车站,和德林约好明天火车站碰头,就各自散了。 没别的选,打工也是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