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废谷拾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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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料谷的风，带着一股陈年腐朽与新鲜焦糊混合的怪异气味，刮在脸上，黏腻而刺鼻。各色残渣堆积成连绵的小山，暗红、焦黑、惨绿、枯黄……如同打翻了调色盘，又被肆意践踏。稀薄的毒瘴如同灰色的纱幔，在谷地低空缓缓飘荡。 这里是青岚宗光鲜表象下的阴影角落，是炼丹失败的坟场，是灵力循环的终点。 张小凡推着空了的防火推车，站在谷边，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筛子，缓缓扫过下方那片五彩斑斓的荒芜。 灰色。 无数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灰色光点，如同鬼火，星星点点地漂浮在残渣堆之间，附着在枯死的草木上，混杂在有毒的瘴气里。它们比在地火室残渣中看到的更加稀薄，更加分散，却……无处不在。 这些，都是被彻底废弃的“意”，是无数炼丹师失败心血的最后残响，是精华燃尽后留下的虚无灰烬。 对旁人而言，这是需要屏息躲避的毒瘴之源。但对神识时刻承受寂灭剑意侵蚀、如同背负沉重磨盘的张小凡来说，这却是散落一地的……续命良药！ 他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地火室清理工作，每日只有固定时间，能接触到的残渣和灰色光点有限。而且有火执事和丹房弟子监视，行动受限。 但这废料谷……面积广阔，人迹罕至！除了每日固定时间来倾倒废料的杂役，几乎无人愿意在此多停留片刻！ 这里，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神识补给站”！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从那天起，张小凡清理地火残渣的效率“意外”地提高了。他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丹房指派的任务，然后推着满载残渣的推车，匆匆赶往废料谷。 倾倒废料的过程，被他刻意延长。 他不再像其他杂役那样，将残渣往谷边一倒了事，便捂着鼻子匆匆逃离。他会选择不同的倾倒地点，沿着废料谷的边缘缓慢移动，同时，双手看似无意识地拂过身旁的残渣堆、枯死的灌木、甚至那稀薄的毒瘴。 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触碰，都有数个、十数个稀薄的灰色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指尖。 这些光点蕴含的“废意”极其微弱，单个带来的神识补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架不住数量庞大！如同涓涓细流，汇聚起来，也能形成可观的水量。 他的神识，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微量的补充下，对抗寂灭剑意寒意时，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捉襟见肘，左支右绌。虽然依旧痛苦，依旧需要全力维持，但至少，那种神识被一点点冻结、蚕食的绝望感，减轻了许多。 他甚至能分出一丝余力，开始尝试更精细地“剖析”那道寂灭剑意。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去理解它那“空寂”、“终结”意境中蕴含的某种……规律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心神沉溺过深，便可能被那空寂之意同化，彻底失去自我，成为一具只有躯壳的“活死人”。 但他别无选择。被动承受，终有极限。唯有主动理解、掌控，才有一线生机。 废料谷，成了他除了破木屋外，待得最久的地方。 他像一只沉默的鼹鼠，在这片被所有人遗弃的荒芜之地，贪婪地汲取着那些无人问津的“废意”，进行着凶险万分的元神修炼。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对废料谷越来越熟悉。哪里堆积的是新近的残渣，灰色光点相对“新鲜”；哪里是陈年旧堆，光点更加稀薄但数量庞大；哪片区域的毒瘴因为某种特定丹药残渣的积累，带着特殊的腐蚀性，需要避开…… 他也遇到过其他来倾倒废料的杂役，彼此都是匆匆点头，便各自避开。没人愿意在这鬼地方多待，也没人注意他这个总是慢吞吞的“怪人”。 直到这天下午。 他照例在废料谷边缘“拾荒”，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细致地捕捉着空气中飘荡的灰色光点。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投向谷地深处，一片堆积着大量焦黑色、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残渣区域。 在那片区域中心，一块半人高的焦黑巨石旁，他“看”到了一个异常明亮、几乎有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光团！ 白色光团！ 张小凡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在这片充斥着失败、废弃、枯寂意境的谷地，怎么会存在如此“鲜活”、如此“精纯”的修为光团 那光团静静地悬浮在焦黑巨石旁，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光，与周围灰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怎么回事 是某个弟子在此地修炼时散逸的不可能，谁会来这种地方修炼 是某种尚未完全失效的丹药残渣也不像，丹药灵气不会如此纯粹。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区域靠近。 越靠近，那乳白色光团散发的精纯灵气越是明显，甚至让他体内沉寂的淡金色灵气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 就在他距离那光团还有十余步远，正准备仔细探查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残渣的声响，从焦黑巨石的另一侧传来！ 有人！ 张小凡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绷紧，神识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回，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逃离这是非之地。 但已经晚了。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巨石后转出。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杂役灰衣，身形干瘦，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中年男子。 然而，当张小凡的目光与他对上时，却不由得心中一寒。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浑浊，疲惫，却又在深处，隐藏着一丝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警惕与……凶戾！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杂役该有的眼神！ 更让张小凡心头巨震的是，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尽管已经极力收敛，但近距离下依旧有所感应），这干瘦男子体内，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炼气六层！ 一个炼气六层的修士，伪装成杂役，躲在废料谷深处 他想干什么 那干瘦男子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机，右手微微抬起，一股隐晦而危险的气息锁定了他！ 张小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跑对方修为远高于他，在这僻静无人的废料谷，他根本跑不掉！ 打更是以卵击石！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脸上瞬间堆满了杂役特有的、面对突发危险的惊恐与茫然，身体微微发抖，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是谁我……我是来倒……倒废料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不远处自己那辆空的推车，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仿佛被对方吓破了胆。 那干瘦男子眼中的杀机微微一顿，审视的目光在张小凡身上扫过。灰衣，推车，炼气四层（张小凡伪装的），惊恐失措的表情……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个误入此地的倒霉杂役。 他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但那危险的气息并未完全散去，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滚！” “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张小凡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推起自己的空推车，头也不回地、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谷外跑去，背影仓惶狼狈，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吃掉。 直到跑出废料谷，回到相对安全的杂役区范围，张小凡才敢停下来，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太险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个伪装成杂役的炼气六层修士，绝对是个亡命之徒！ 他为什么会躲在废料谷那个乳白色的光团，又是什么 难道……和之前丹房失窃的凝碧丹有关 一个个疑问如同气泡般从他心中冒出，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废料谷，这片他本以为安全的“宝地”，似乎也并非净土。暗流之下，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危险。 他抬头，望向废料谷的方向，眼神复杂。 那里有他急需的“废意”，也有未知的杀机。 今后的“拾荒”之路，恐怕要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