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不说，阵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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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古老大门被转动的瞬间，并非发出沉重的吱嘎声，而是在齐书沅的神识之海中，激起了一圈无声的涟漪。 她盘膝坐在宿舍冰冷的地板上，双目紧闭，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昨夜后山发生的一切。 那几块顽石悬浮的画面，与其说是魔法，不如说是某种规则的暂时性扭曲。 她的手指在身前无意识地画着圈，脑海中浮现出学院的立体地图。 后山那片区域，恰好是数条地脉能量流无形交汇的节点。 过去，她只当这是元素浓度较高的风水宝地，但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昨夜，当那张仓促画就的“引星符”被激活时，地脉能量的波动曲线，几乎与星辰降下的那缕微光完全同步。 这绝非巧合。 学院的魔法理论教导说，魔法是精神力撬动世界表层游离元素的艺术。 然而，齐书沅的修仙传承告诉她，那不过是拾人牙慧的浅薄法门。 真正的力量，是借势。 借天地之势，引星辰之力。 她昨夜的行为，无意中用星辰之力作为引信，点燃了地脉深处的一丝本源力量。 这才是浮石现象的根源。 星核与地脉，天与地，产生了刹那的共鸣。 这，正是修仙界梦寐以求的“天地人三才合一”的雏形。 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如果说昨夜的符箓只是一个简陋的杠杆，那她完全可以打造一个更精密、更强大的工具，去撬动那股沉睡的伟力。 月圆之夜，阴阳交泰，星力最盛，是最佳时机。 她要重绘一张“引星符修正版”，不再是简单的引流，而是要布阵。 以自身为阵眼，以上中下三道符箓为三才阵位，模拟那传说中能调动周天星辰之力的“周天星斗大阵”的亿万分之一神韵。 这近乎疯狂。但那扇门后的风景，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与此同时，学院监控中心，一片死寂。 达伦克拉克正死死盯着主屏幕上循环播放的画面。 画面经过多重增强，后山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齐书沅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没有魔导杖，没有吟唱，甚至连最基础的施法手势都没有。 然而，在她周围，重力场的数据出现了断崖式的异常波动。 他调出三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元素潮汐灾害”的绝密档案。 一页页翻过，他的指尖开始变得冰凉。 他找到了当年的星轨监测图，与昨夜的星位图进行对比。 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发现浮现出来——当年灾难爆发前夕，同样有数颗星辰的轨迹，出现了与理论模型不符的微小偏移。 昨夜的偏移，与齐书沅引发重力异常的时间，完全吻合。 达伦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颤抖着，他不是恐惧，而是被一种颠覆性的认知所震撼。 “她不是在学习魔法……”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血丝，“她……她在唤醒某种东西。”按照规定，这种无法解释的、与灾害档案高度关联的异常现象，必须立刻上报魔法安全理事会。 他的手指悬停在紧急通讯按钮上，红色的光芒映照着他挣扎的脸。 上报，齐书沅会被带走，像小白鼠一样被研究，甚至可能被当作危险源“处理”。 但如果不上报，万一三年前的灾难重演…… “如果……”他的声音沙哑，“如果体制本身就是错的呢”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三年前，理事会用尽手段，最终只是“镇压”了灾难，而不是“解决”。 他们用更强大的封印掩盖了问题，宣称一切恢复正常。 可现在，这个来自东方的女孩，似乎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再次触碰到了那个禁忌的核心。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按下了删除键。 昨夜的所有监控记录被彻底清除。 他只将那段关键影像经过多重加密，存入了自己的私人终端。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想做什么。 另一边，机械工坊内，苏小白头戴着一副精密复杂的耳机，手中的共振碟正贴着地面，发出一连串人耳听不见的超声波。 “找到了！”她猛地摘下耳机，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困惑。 她将共振碟模拟出的“前调频段”锁定在一个极窄的区间。 在这个频率下，遍布学院地下的魔力传导网，竟然会传出一阵极其规律的、宛如心跳般的低频嗡鸣。 那声音沉闷而悠远，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均匀地呼吸。 她利用职权，悄悄接入了工坊的主控台，将这段嗡鸣声录制成了一段特殊的音频，立刻跑去找齐书沅。 “书沅，你听这个！”她将一个数据水晶递过去，“这绝对不是自然现象，也不像是魔力网的正常噪音。它给我的感觉……像是一种回应。” 齐书沅接过水晶，闭上双眼，没有用耳朵去听，而是直接将一丝神识探入其中。 刹那间，那段单调的嗡鸣在她识海中化作了无数繁复的信息流。 她以修仙者的灵觉去解析，剥离掉所有杂音，最终，在那嗡鸣的最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符文意念。 那是一个古老的、充满了镇压与封锁意味的意念投影，源自于她传承记忆中的一枚无上篆文——“乾元篆”中的“镇”字诀！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爆射。 “地脉有灵，”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它只是……被封印了。” 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整片后山笼罩在一片圣洁的银辉之中。 齐书沅手持三张绘制了修正符文的玉质符纸，悄无声息地潜入地脉交汇的中心。 她按照天、地、人三才方位，将符纸依次布下，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阵法中央。 她就是阵眼，是引动这一切的轴心。 神识如潮水般涌出，瞬间贯通三张符纸，将它们连成一个整体。 符箓上的朱砂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流淌着银色的光芒。 “起！”她心中轻喝一声。 刹那间，三道银光冲天而起，撕裂夜幕。 高悬于天际的北斗七星，竟在同一时刻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比月光更纯粹、更凝练的星核光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牵引，自遥远的星海彼端精准地投射而下，不偏不倚地贯入三才阵的阵心！ 轰—— 地面剧烈震动，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星辰纹路以齐书沅为中心瞬间浮现，无数光丝在地表游走交织，仿佛一个沉睡了千年的活体阵法，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磅礴的力量从地脉深处喷涌而出，与天降的星力交汇，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天地的主宰。 她正欲将神识沉入地脉更深处，去触碰那被“镇”字诀封印的核心。 然而，就在她的神识探入地脉的瞬间，心神猛地一震！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低吼，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她神识海的最深处、从那星辰光流连接的遥远彼端炸响！ 那吼声充满了亘古的愤怒与苏醒时的迷茫，仿佛有一尊横亘星海的恐怖巨物，被她这微不足道的举动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噗——” 齐书沅如遭雷击，强行切断了与星辰和地脉的连接。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 随着她的倒下，冲天的银光骤然消散，地面上巨大的星纹明灭几下，也彻底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乎在同一时间，学院最高的钟楼图书馆顶端，身穿古老学究长袍的莫里斯院长，正震惊地看着后山方向。 他手中那个数百年未曾动过分毫的青铜罗盘，此刻正疯狂地自转，指针死死地指向后山。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身后一扇暗门，冲进满是禁书的密室。 他翻开最深处一本用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古籍，翻到被血迹浸染的一页。 书页上，赫然画着一个与齐书沅刚才所布一模一样的星辰阵法。 而在阵图旁边，用早已干涸的血迹写着一行小字：“星核有识，唤之者死。” 莫里斯闭上眼，浑浊的瞳孔中满是绝望：“三百年前，上一代‘唤星者’们，就是这么消失的……” 而更远处的树影下，达伦握紧了手中的高斯电磁枪，瞄准镜的十字线始终锁定在倒地的齐书沅身上，但他却没有上前一步。 他只是默默地将观测设备录下的最后一帧星纹残影保存下来，然后缓缓放下了枪，嘴里喃喃道：“她不是危险……” 他看着那个在月光下显得无比脆弱的身影， “她是钥匙。” 夜风吹过，齐书沅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耳边只剩下无尽的嗡鸣。 那一声来自星海彼端的低吼，并未随着阵法的崩解而消失。 它像是某种永不磨灭的烙印，被深深地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反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