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错位的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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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空气里弥漫着混凝土粉尘与夏日午后的湿热，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撕裂了这片刻的死寂。 在第三附属中学旧校舍的废墟前，记者们的闪光灯像捕食的野兽眼睛，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幸存者的惊恐与茫然。 小林优子被包裹在一条应急毛毯里，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无法清晰地向警察描述那短短几秒钟内发生的一切，只能反复念叨着那个听起来荒谬绝伦的理由。 佐藤光守关掉了直播新闻的屏幕，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那份安静反而让她的耳鸣更加尖锐。 她没有为自己救下了几条生命而感到丝毫欣慰，内心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的旷野。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开始。 这只是乐谱上一个被提前奏响的、预示着灾难的音符。 她画下的每一笔，都在为这个世界编织一张无法挣脱的网，而现在，这张网开始收紧了。 那只卡在高压电塔间的断线风筝，在她的数位板上逐渐成型，线条冰冷而决绝，风筝的尾巴上，那枚带血的学生证清晰得如同照片。 这是对亡者的哀悼，也是对始作俑者的无声控诉，哪怕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与此同时，神宫寺带着她的“特殊事态处理班”已经封锁了现场。 空气中残留的咒力波动微弱但异常清晰，像是一首断断续续的诡异旋律。 她的仪器屏幕上，波频图谱与几天前他们在焚烧回收站里找到的那些漫画残页样本，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七。 她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落在下属荒木的脸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些副本呢” 荒木的视线低垂，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报告长官，根据s级封存条例，所有已知的《心跳！星语学园》实体与电子副本，均已在监督下彻底销毁，绝无遗漏。”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符合规程的每一个字。 但神宫寺的目光却落在了他那浆洗得笔挺的制服袖口。 一小片纸的边角从袖口里探了出来，上面印着一个不起眼的日历图标和几句对话框的残片。 那是《心跳！ 星语学园》里，女主角在日历上圈出“命运之日”的那一页分镜。 荒木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但已经太晚了。 神宫寺没有点破，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她不知道，荒木的脑海里正反复回放着昨晚的梦境。 在那个梦里，他站在一片同样的废墟之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递给他一本正在燃烧的书，书的扉页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字：真相不该被锁起来。 夜幕降临，城市被霓虹灯点亮，企图掩盖白天的伤疤。 佐藤光守公寓的灯光却“啪”的一声熄灭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三个来自不同漫画平台的账号冻结通知，紧接着是一封加密邮件，标题只有一个词：“暴露”。 邮件内容是一串被高亮标记的ip地址，正是她现在的位置。 对方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浮现出一抹夹杂着嘲讽与决心的冷笑。 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那辆伪装成外卖配送的黑色轿车，然后转身，熟练地执行早已准备好的“死亡账号”协议。 随着一串复杂的指令输入，分布在全球各地的七个海外代理服务器被同时激活。 下一秒，一个名为《猫咪侦探的夏日冒险》的涂鸦合集，以无法追踪的发布源，像病毒一样扩散到了数十个小型艺术论坛和社交网络上。 画集里，一只戴着福尔摩斯帽的卡通猫咪在各种场景里探险，画风可爱，内容童趣。 但在其中一幅名为“雨后寻宝”的画里，猫咪踩过泥地的爪印，如果按照特定的顺序连接起来，就构成了一段清晰的摩斯密码：“别信档案柜里的昨天。” 做完这一切，佐藤光没有丝毫留恋。 她拔掉主机上那块承载着一切“原稿”的固态硬盘，放进一个防磁防震的盒子里，背上早就准备好的背包，像个普通的夜归者一样离开了公寓。 她没有走最近的地铁站，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步行穿过一座灯火通明的跨河大桥。 在桥中央，她停下脚步，装作欣赏夜景，手指却不着痕迹地将一枚贴着猫咪贴纸的微型u盘，塞进了栏杆立柱的一道隐蔽缝隙里。 神宫寺的办公室里，烟灰缸已经满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事故现场的多角度监控录像，帧率调到了最低。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视网膜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在b栋教学楼完全坍塌后，扬起的漫天烟尘中，有那么短短的0.8秒，一个由粉尘和光影构成的极淡轮廓一闪而过。 她立刻将这一帧定格，进行多重图像锐化处理。 当轮廓清晰起来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连续的动作分镜，一个少年单手结印，引动能量破解地面封印的姿态。 这个动作序列，她无比熟悉——出自另一部被列为a级监控对象的漫画，《咒刃行者》。 两部不同的“预言”漫画，在同一个地点产生了交集。 这不是巧合。 神宫寺立刻起身，调取了以中学为中心，半径五公里内过去四十八小时的所有交通监控录像。 海量的数据流在她面前的屏幕墙上飞速闪过，她的双眼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细节。 当画面切换到那座跨河大桥时，一个在桥上短暂逗留的年轻女人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人离开后，神宫寺将画面放大，在那根栏杆立柱上，看到了一个微小的反光点。 半小时后，她的下属将那枚贴着猫咪贴纸的u盘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没有犹豫，神宫寺将其插入一台物理隔绝的特殊终端。 屏幕上没有出现文件列表，而是直接播放了一段制作略显粗糙的动画。 一只戴着黑框眼镜的卡通猫，用爪子撕开一张画满了复杂公式的考试卷，卷子背面，赫然是一副手绘的、高专总部的地下七层结构图。 动画的最后，屏幕上浮现出一行标题：“你们漏掉的第七层”。 神宫寺死死盯着画面中那只猫的双眼，在动画的最后一帧，猫的眼睛里闪过一瞬不祥的红光。 她关掉屏幕，办公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她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这不是巧合……这是挑衅。” 同一时刻，在城市另一端一间毫不起眼的廉租屋里，佐藤光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光与声音。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套她刚组装好的设备。 她将那块珍贵的硬盘接入电脑，冰冷的白光从投影仪的镜头中射出，打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 无数张图片、分镜草稿、设定笔记和看似杂乱无章的涂鸦，如同星辰般在墙上铺展开来。 那是过去两周，甚至更久远的时间里，所有在她脑中闪现过的预知碎片。 它们凌乱、破碎，彼此之间毫无关联。 但佐藤光知道，线索就在其中。 她必须在下一次“预言”降临之前，从这片混沌的风暴里，找出那个最初的错误，那个让一切脱轨的根源。 她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要将墙壁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