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倾家荡产的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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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从黑水镇回来后的第三天,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多了三个生面孔。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精瘦,两撇八字胡,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像是随时都在算计着什么。另外两个是他的“伙计”,看着老实巴交,坐在马扎上,面前摆着一个简陋的摊子,卖些针头线脑、蛤蜊油之类的零碎玩意儿。 这种走村串乡的小贩子并不少见,村民们起初也没在意。 到了傍晚,干完活的闲汉们聚在树下纳凉吹牛,那八字胡小贩便从怀里摸出一副油腻腻的纸牌,笑呵呵地提议:“老少爷们,忙活一天也累了,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拱猪’玩两把一分钱的底,纯粹图个乐呵!” 一分钱的输赢,谁都玩得起。几个闲汉当即来了兴致,围坐一圈,嘻嘻哈哈地玩了起来。八字胡手气似乎不怎么样,半个钟头下来,输了两毛多钱,但他毫不在意,一边输钱还一边讲着外面的笑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霸天就是被这笑声吸引过来的。 自打上次在李默家门口丢了天大的人,他和他爹赵老四在村里就成了过街老鼠,连门都不敢出。赵霸天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泄,正烦躁得想找人干一架,一听有牌局,脚下立马跟抹了油似的凑了过去。 “算我一个!”他一屁股挤开一个村民,往圈里一坐。 八字胡瞥了他一眼,笑得更热情了:“这位兄弟面生啊,行,人多热闹!” 赵霸天是谁,村里有名的赌鬼兼恶霸。他自诩牌技高超,看着这几个外地来的棒槌,心里早就盘算着要赢他们个底儿掉,好出出这几天的恶气。 牌局重新开始。 说来也怪,赵霸天一上场,手气就好得出奇。连着几把,不是拿大牌,就是关键时刻能偷鸡成功。不到一个小时,桌上那几个闲汉输的钱,大半都进了他的口袋,足有五六块。 “他娘的,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一个输了钱的村民骂骂咧咧地不玩了。 “就是,钱都让霸天一个人赢了,没意思。”其他人也纷纷散去。 最后,牌桌上只剩下赵霸天和那八字胡主仆三人。 “兄弟,手气可以啊。”八字胡抹了把脸,似乎有些不甘心,“‘拱猪’人少了没意思,敢不敢玩点刺激的咱们玩‘炸金花’,五分钱的底!” “炸金花”赵霸天眼睛一亮。这可是他最拿手的,全凭胆子和诈唬,最适合他这种人。 “玩就玩!谁怕谁!”他把赢来的钱拍在地上,豪气干云。 那一晚,赵霸天又赢了十几块钱。八字胡输得脸都白了,最后拱拱手,说明天卖了货再来翻本。 赵霸天揣着二十多块钱的“巨款”回家,走路都带着风。这些天受的鸟气,仿佛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他觉得,老天爷还是向着自己的,李默那小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自己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接下来的一周,老槐树下的牌局成了赵霸天的专属提款机。 那个叫“鬼手三”的八字胡,每天都准时出现,每天都变着法儿地输钱给赵霸天。从一开始的“炸金花”,到后来的摇骰子比大小,赵霸天越玩越大,赢得也越来越多。 第一天,赢了十几块。 第三天,赢了五十多块。 一个星期后,他怀里揣着的钱,已经超过了二百块! 二百块钱!在这个年代,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省吃俭用好几年的开销了。赵霸天彻底疯了,他觉得自己就是赌神附体,是天选之子。他开始看不起村里那些土包子,甚至觉得李默靠打猎赚的那几百块,也不过如此。 “兄弟,你这手气,不去县城闯荡闯荡,真是屈才了!”这天晚上,又输了一笔钱的鬼手三,用一种极其崇拜的眼神看着赵霸天。 “那是!”赵霸天喝了点酒,脸颊通红,拍着胸脯吹牛,“我赵霸天要是去了县城,那些什么狗屁老板,都得给我提鞋!” “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鬼手三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我认识县里一个开赌坊的大老板,他那儿玩得才叫大。像兄弟你这种高手,去玩一把,赢个千儿八百的跟玩儿一样!” “千儿八百”赵霸天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不过...”鬼手三话锋一转,面露难色,“那种场子,门槛高。没个三五百块的本钱,人家都懒得让你上桌。” 三五百块! 赵霸天看着自己赢来的一堆钱,数了数,也就二百出头。一股强烈的欲望和不甘,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已经幻想到了自己赢了上千块,在村里盖起比李默家还气派的大房子,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的场景。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本钱! 钱!他要去哪里弄钱 鬼手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兄弟你要是有个房契地契什么的做抵押,倒是能先跟老板借点本钱。赢了钱再还,那点利息算个啥。” 房契!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赵霸天被贪欲塞满的脑子。 他家有房契!就锁在他爹赵老四床头的那个破木箱子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并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偷! 只要赢了钱,拿个百八十块把房契赎回来,剩下的钱就都是自己的!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会发现! 当天夜里,赵霸天像个幽灵一样,趁着赵老四睡得跟死猪一样沉,用一根铁丝撬开了那个老旧的木箱。当他摸到那张承载着一家人安身立命之本的、泛黄的纸张时,他的手在抖,心在狂跳。但一想到那上千块的巨款,想到自己即将走上人生巅峰,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被贪婪彻底淹没。 第二天,赵霸天红着眼睛,揣着房契和全部身家,跟着鬼手三,踏上了通往“人生巅峰”的路。 他们没有去县城,而是去了邻村一个废弃的打谷场。那里早已有几个人在等着,一个个面相凶悍,一看就不是善茬。 “三哥,这位就是你说的赌神”一个光头壮汉上下打量着赵霸天,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 “少废话!”赵霸天把钱和房契往桌子上一拍,“开始吧!” 他已经等不及要大杀四方了。 牌局还是炸金花。 但这一次,赵霸天的手气,似乎没那么好了。 他连着输了好几把,带来的二百多块钱,转眼就去了一半。他有些急了,额头上开始冒汗。 “别急啊,兄弟。”鬼手三在一旁“好心”地劝道,“有输有赢才正常嘛,风水轮流转,下一把就到你了。” 赵霸天咬了咬牙,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又过了几轮,他剩下的钱也输光了。 “没钱了”光头壮汉嗤笑一声,“没钱就滚蛋!” “谁说我没钱!”赵霸天红着眼,指着桌上的房契,“这是我们家的房契!少说也值个三四百块!我拿它押三百!咱们一把定输赢!” 他彻底上了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最后一把上。 光头壮...汉和鬼手三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 “好!有魄力!就跟你玩这最后一把!” 发牌了。 赵霸天紧张地掀开牌角看了一眼。 三个k! 豹子!炸金花里最大的牌之一! 赵霸天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他强压住狂喜,脸上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赢定了!翻盘了!那上千块的巨款,正在向他招手! “我跟!”光头壮汉扔上了一沓钱。 “我也跟!” 桌上所有人都跟了注。 “开牌吧!”赵霸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将自己的牌甩在桌上,“豹子k!我看你们拿什么跟我比!” 他得意地环视众人,准备迎接他们的惊愕和绝望。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几张带着怜悯和嘲讽的笑脸。 光头壮汉慢悠悠地翻开了自己的牌。 a,2,3。顺金。 比豹子大。 “不好意思啊,兄弟。”光头壮汉笑嘻嘻地将桌上所有的钱,连同那张房契,一起搂到了自己怀里,“你输了。” 轰—— 赵霸天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输了 怎么可能豹子k怎么会输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三张刺眼的牌,又看了看自己那三张k,像是傻了一样,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鬼手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张笑呵呵的脸此刻看起来无比狰狞,“牌桌上的事,有什么不可能的” 赵霸天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是个局!从头到尾就是个局! “你们...你们出老千!”他猛地跳起来,指着鬼手三和光头,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把钱和房契还给我!” “还给你”光头壮汉站起身,比赵霸天高了整整一个头,像座铁塔,“输了就是输了,想赖账” “我...我是小河村的赵霸天!我爹是赵老四!民兵队长刘满仓是我叔!”赵霸天搬出了自己所有的靠山,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刘满仓”光头壮,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和周围几个人一起放声大笑。 “别说刘满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认栽!” 笑声戛然而止,光头壮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给我打!” 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废弃的打谷场。拳头、脚底板,雨点般地落在了赵霸天的身上。他像一条死狗一样在地上翻滚、哀嚎、求饶,但换来的却是更猛烈的殴打。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终于停了。 鬼手三走到已经奄奄一息、满脸是血的赵霸天面前,蹲下身,用那张房契拍了拍他的脸。 “兄弟记住赌桌上,只有我们赢没有你赢。回去告诉你爹,三天之内腾地方,不然下一次断的就不是肋骨,是你的脖子了。” 说完,他带着一群人,拿着钱和房契,扬长而去,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只留下赵霸天一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渐渐模糊。 而此时的小河村,李默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份刚从黑水镇送来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他甚至不用打开看,光是听着村里人传来的、关于赵霸天发了横财的议论,他就知道,第一张网,已经收紧了。 他缓缓展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叠写满了字的纸。 字迹潦草,但内容却触目惊心。 “刘满仓,一九六八年,侵吞集体救济粮三百斤...” “一九七零年,以权谋私,将其侄子安排进公社工厂,顶替村民李老三指标...” “一九七二年,倒卖村集体木材,获利一百二十元...” 一条条,一桩桩,记录着刘满仓这些年来的罪恶行径。时间、地点、经手人,甚至赃款数目,都清清楚楚。 李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霸天,不过是个开胃小菜。 接下来,该轮到这位作威作福的刘大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