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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随谢兰?进了屋。陈先如被恋儿这一噎，想起自己的错处，喉结动了动，默不作声的跟了进来。 谢兰?走到梳妆台前，默默取下玉簪，随手放在妆奁盒里，而后转身，缓缓在床畔坐下。 “恋儿，时间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 恋儿回头瞥了眼陈先如，语气带着几分不忿：“小姐，既然姑爷不走，那我就借此说个明白！小姐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原谅姑爷，总得把事情说清楚！”话落，她猛地转身，面对着陈先如——眼眶泛红，连攥着衣襟的手都在抖，“小姐待姑爷一心一意，凡事为姑爷着想，可姑爷呢却一再伤小姐的心，为了二姨太日日冷落小姐！” 越说她觉谢兰?可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今日我家小姐特意为二姨太熬了两个时辰的莲子羹，亲自送去。可二姨太不领情也就罢了，却仗着有孕，口口声声骂小姐‘没积德、没生养、将来身后寂寞’。小姐为了家和万事兴都忍了，您却说她害二姨太，这不是欺人太甚，容不下我家小姐吗若姑爷和二姨太当真容不下小姐，我就带小姐走，天南地北，自由自在，总比在这受气好！” “你胡说什么！往哪里走！这就是你们的家！”陈先如随即转向仍在落泪的谢兰?，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声音都发紧。“她当真骂你” “你问小姐，小姐自然不会说。不信您问二姨太房里的丫鬟，她们当时都在。”说到此，恋儿委屈得落下泪来，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二姨太还让丫鬟打我，小姐上前阻拦，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的就落在了小姐的身上！” 听到“巴掌”二字，陈先如的眼神骤然一沉，指尖掐进掌心，眼底血丝瞬间爬满。昨日陈一曼和狗子冷嘲热讽谢兰?的画面，与今日恋儿的话重叠在一起，一股怒火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 “今日二姨太还打了平儿，脸都肿了。”恋儿又补了一句。 “恋儿，你还嫌今日的事少吗还不下去！”谢兰?生怕再生出事端，她只想天下太平。 “小姐，今日这话我必须说清楚！以前这个家多好啊——您和姑爷从小的情分，院里上下和和睦睦，连灶房的婆子说话都是笑着的。可自从二姨太进门，哪日不是鸡飞狗跳您处处让着，她却得寸进尺，今日罚平儿，明日对您动手，再这么下去，您还要受多少委屈” 她转头看向陈先如，语气里带着哀求般的急切：“姑爷，您是一家之主，您不能再装看不见了啊！ 陈先如沉默着，指节攥得发白，好半天才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得像浸了寒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去后院告诉念姝，说你们回来了，免得让她们惦记。” 恋儿擦了擦眼泪，又担忧地看了谢兰?一眼，才转身离去。 屋内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陈先如眉宇高悬，陷入了沉思。的确正如恋儿所说，二姨太没来之前，院里和谐清净。可她进门后，麻烦不断。谢兰?对她宽宏容忍，二姨太却心胸狭隘，处处针锋相对。 他原想暂且隐忍，等孩子出生后再作计较。但此刻他才明白——一味退让只会纵容她得寸进尺。待孩子出生，新的矛盾只会更多，家无宁日。 他决定，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可不想一边忙于生计，一边还要调停内宅纷争。再纵容下去，这个家，怕是真的乱套了。 陈先如缓缓走到谢兰?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在凉着，指尖泛着白。他声音发颤：“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浑，是我瞎了眼，没护好你。” 谢兰?再也绷不住，眼泪决堤般落下，砸在他手背上：“……你好冷漠无情，你让我心好痛！我允你再娶，为的是什么我委曲求全、一心与她交好，又为的什么你真是昏了头，还是你原本就是薄情之人，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你说出那般绝情的话，你我从小的情分，竟一点信任都没有吗以后的日子，我们还如何继续……我真的未做，为何不相信我……我若死了，你真的舍得吗！” 陈先如没等她说完，便将她紧紧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抚过她颤抖的脊背，像哄孩子似的拍着。他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嘶哑：“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是我混账，把你的好都忘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别难过了，好不好”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泪是咸的，却烫得他心口发疼。再然后，他轻轻吻住她被泪水浸湿的双唇，动作里满是愧疚与珍视。 这时，院外传来平儿的声音：“恋儿姐，请你通报一声，二姨太让少爷回去。” “怎么，她的话就是圣旨吗姑爷在哪儿，还由她说了算回去告诉二姨太，今晚不回了！” 陈先如听得真切，厌烦之心顿起。他几步跨出门外，怒问道：“何事” 平儿正站在阶前张望，见他怒气冲冲出来，连忙怯怯地唤了声“少爷”，懦懦道：“二姨太说，半晌未见到少爷，让我过来瞧瞧您是否回来了。” “去吧，说我回来了！”他眉头紧皱，一脸烦躁。 “少爷……”平儿嗫嚅着。 “怎么回事”他低吼。 平儿低下头：“二姨太说，让您今晚务必回去。她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怕夜里有何不适，影响肚子里的小少爷。” “岂有此理！她是在威胁我吗！今日她闹得还不够吗！告诉她，让她省点心！” 谢兰?闻声而出，对平儿道：“你先回吧，告诉二姨太，少爷马上就回。” 平儿应声欲走，却被恋儿唤住：“平儿，等一等。正好你来了，我问你，你要如实说，正好你们少爷也在。” “恋儿姐尽管问。” “今日二姨太是否打了你” “这……”平儿怯怯地望了一眼陈先如。 “不怪二姨太，是平儿说错了话，理应受罚。”平儿依旧低着头。 “你别怕，姑爷会为你做主。尽管说。”恋儿不依不饶，“还有，今日我们小姐给二姨太送莲子羹，她是不是说了些难听的话都说什么了，你学一学。” 未等平儿回答，谢兰?立即斥责：“恋儿，退下！何必为难她” 她转而对平儿说：“你回吧，告诉二姨太，少爷马上就回。” 平儿应声离开。 陈先如不解地看向谢兰?。 谢兰?温声道：“今日二姨太无事，我也无事，一场虚惊而已，别节外生枝了。她有孕在身，大家就多迁就她吧。” “迁就了她，就委屈了你！”陈先如说。 谢兰?神情黯淡下来：“家，最忌讳的就是遇事爱争对错。争赢了理，却伤透了心。彼此宽谅不好吗！”说罢，转身回了屋。 她虽原谅了陈先如，但今日之事，仍在她心底留下了一抹难以磨灭的伤痕。 陈先如深吸一口气，转身大踏步向东跨院走去。 此时的他，心中充满失而复得的珍惜。经过这一次“莲子羹”一事，他深刻体会到，世间美好的事物，珍贵的情感，从不是握在手里就不会失去的——稍不留意，便会溜走。再想珍惜时，恐怕只剩满心的追悔莫及。 这也让他看清了谢兰?与陈一曼的鲜明对比。谢兰?的善良与宽容令他动容，这世间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他暗暗发誓，要好好爱她、疼她，绝不让她再度伤心。 他在内院的厨房停了脚步，特意叫住师傅：“炖碗燕窝粥送到西跨院，少放糖，她向来不喜欢太甜。”此时他才恍然，从前少了对她的关怀，那些藏在心里的在意，原该实在在让她感受才好。 吩咐完，他快步向东跨院走去，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凝出一层不可直视的冷厉。指节悄悄攥紧，脚步也沉了几分——他非要当面质问二姨太，让她彻底清楚有些底线碰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