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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静谧之中,卧石左端方向隐隐传来潺潺溪水声,清晰感觉到水声后的蓝衣少年,细滑的喉头陡然一动,猛地吞咽了几下,突如其来的焦渴感如狂风烈火般将他紧紧裹挟、席卷。 就在此时,一只鸟儿“嗖”的一声,在少年西边,一头扎进了几米外的古木树洞中。 蓝衣少年瞬间看呆了。 巨兽出现后,这棵参天大树上的鸟儿仿佛都被吓得逃之夭夭了,没想到仅过片刻,众多鸟儿又开始陆陆续续飞了回来。 鸟儿们大的如苍鹰般矫健,小的似燕子般灵动;有的色彩艳丽夺目,宛如天边绚烂的云霞;有的羽翼奇特非凡,好似神秘梦幻的画卷。 细看,他们姿态各异,有的在空中盘旋低飞,仿佛意犹未尽;有的静静地停在枝头,左顾右盼,好似在寻觅着什么;有的回到巢中,叽叽喳喳地彼此交流着。 这些大大小小的鸟儿身着五彩斑斓的羽衣陆陆续续返回,宛如舞台上表演结束后有序返回后台的演员。 此时,望着这些自由自在的鸟儿,陷入绝境、无路可逃的蓝衣少年满是羡慕。 是的,人类常常会羡慕无数的小生命,甚至是一只蝴蝶一只蜻蜓。 此刻,蓝衣少年便真恨不得自己也能生出一双翅膀,轻轻一蹬足、微微一展翅,便潇洒地飞离这可怕的境地,自由的翱翔在天空之上。可如今的他,莫说飞翔,就连跳动一下都……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蓝衣少年猛地一个哆嗦,浑身一激灵,紧接着,他猛地向右侧飞奔几步,咕咚一声,犹如一只扎进水中的鸭子,他瞬间扑进了巨木主干无数树洞中的其中一个之中。 突兀的声响,让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棕灰色巨兽瞬间惊醒。一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目光茫然,前观后瞧、左顾右盼,最后,他将视线聚焦到树洞方向,眯起了眼睛。刹那间,他猛地倾身,整张脸贴了上去。 这棵古老的巨木,其主干由三五个主茎和无数茎条盘根错节地交织而成,仿佛是森林中的神仙用千万条粗细各异的根茎反复交错编织出来。树洞密集之处,犹如蛛网筛眼,稀疏之处,好似漏斗箩筐;空阔之处,宛如亭子、雕楼、车库、厅堂,细窄之处,则如同众多不规则的管道或烟囱,树根间距较宽的地方,不仅人可以直立着进出,巨蟒也可以轻松通行。 隔着树洞与棕灰色巨兽对视,蓝衣少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巨兽的眼珠子都比自己的脸还大出许多,自己的脸映照在其中,就像小船在汪洋大海中颠簸,汹涌的波涛仿佛随时都会将落水者吞没;又好似那眼珠子里都长满了獠牙,随时都能将人一口吞吃掉。 然而,由于棕灰色巨兽身躯庞大,头大、脸大、鼻角大、颈盾大、骨刺大,脚掌更是大得离谱,导致他许多树洞都根本进不了。 这便是在特定条件下,小有小的优势,大有大的难处。 被阻拦在树洞外的棕灰色巨兽怒目圆睁,他愤怒至极地瞪视着。眼前的状况让他既意外又羞愧,他后悔自己刚才得意得太早了点。好在小小少年毕竟还在树洞中,只是要抓住他比之前要棘手麻烦一些。 只见棕灰色巨兽那宛如岩石黑洞般的鹦鹉状大鼻子凑近树洞嗅了嗅,随后一对柱石般粗壮的前肢猛然发力,往两边一撑,只听得“咔嚓”“嘎巴”两声,好似大力士撑开紧绷的弹簧拉力器一般,两条碗口大小的树茎便被巨兽生生撑裂开来。紧接着,“嗖”的一声,巨兽一只前掌带着掌风猛地伸进了树洞中。 此时,蓝衣少年正紧紧抓着洞腹中的几根茎须,他本能地一闪,竟不觉就在树洞中荡了一下秋千。然而,慌乱之中,他未能抓住树洞的另一边,茎须又带着他荡了回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巨兽如鼓面般硕大的脚掌上。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蓝衣少年魂飞魄散,他双手瞬间无力地松开,只听扑通一声,他重重地摔落在了洞底。 刹那间,棕灰色巨兽猛地探下头,半个嘴巴拱进了树洞中。可惜他的舌头不仅短,而且还固定在口腔内,若不然,他只需弹出舌头就能轻易将蓝衣少年制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巨兽的鹦鹉鼻逼近蓝衣少年的一瞬间,强烈的求生欲让蓝衣少年如同一把突然打开的弹簧刀,啪的一声,一下弹起身子,“噌”地跃起一两米高,惊险地躲过了巨兽的可怕进击。 这一跃之后,蓝衣少年飞快贴向树洞朝北靠石壁的一边,与棕灰色巨兽拉开了两三米距离。 其实靠卧石一边超过石头的地段同样危险,因为只要巨兽爬到卧石上,就跟在下面平地一样,但那毕竟需要时间,巨兽得先找到卧石较低的地方再爬上去。 而此时,蓝衣少年所处的地段,树洞贴着石壁一边,石壁就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了。 洞外的巨兽再度发力,他撑裂了两根钵口粗的树茎,同时更撑断了洞内大把茎须,霍地,他半张大脸猛地挤进了这个较大的树洞里,巨大的鼻角也同时像一把尖刀挺进了洞中,他那难以完全伸出嘴来的舌头,也一下子差点舔到了蓝衣少年的衣服。 好在巨兽颈盾上的八根骨刺硬生生地将他挡在树洞外,让蓝衣少年暂时躲过这致命一刻。 强烈的求生本能使蓝衣少年再次像冲天炮一般向上蹿起,接着又以猴子般的速度爬到一个根茎堆积之处。 这里的根茎有的粗壮如柱,有的缠绕如藤,彼此穿梭交织成一层层花墙,将外围遮挡得严严实实。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树洞中的树洞空间极为狭窄,躲在里面的蓝衣少年宛如困在浸猪笼的刑具之中一样。 近在咫尺却仿若远在天涯,让棕灰色的巨兽圆睁着双眼,却又无计可施,他只能站在树洞外悻悻然地喘着粗气,最后,蹲下了后肢。 安静一刻,便渐渐听到鸟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西边的流水声,就像是这鸟鸣声乐曲的低音声效衬在明亮的声音底下。 良久,蹲坐于地的巨兽望着树洞,无声无息,天地似乎更安静了许多,树洞里的蓝衣少年,这才察觉到自己双手疼痛难耐,身上也被无数蚂蚁咬得难受。 在下午太阳偏西不久,便被峡谷山峰遮挡后陡然减弱、再经过树枝树叶树茎层层隔离后漏进来的微弱光线中,蓝衣少年瞧见一根又一根荆棘扎进了自己身体的许多部位,尤其是手掌,几乎都被尖刺扎满了,有的刺尖已然折断在肉里。 少年一边拔刺,一边喃喃哭诉:“妈妈呀,好疼啊!妈妈呀,好疼啊!妈妈呀……你说过,十指连心……我的十指,全都扎进了尖刺,这些刺,全都痛到了孩儿的心里啊!妈妈,我真的好疼啊!孩儿真希望你能用针尖把这些尖刺一根一根,全都挑出去啊……” “哦呜——哦呜——哦呜——” 突然,棕灰色巨兽发出几声悠长的吼叫,仔细辨听,他仿佛还在重复叫着一个名字。巨大而悠长的声音,就像一次次撞上了悬崖的山风在峡谷林莽间回荡,余音如涟漪般在峡谷深处久久不散。 巨兽连续吼叫呼唤多次,每次叫声响起及过后,巨大的空地四周总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可巨兽置若罔闻,根本不当一回事。 可突然树荫外出现一个金黄的身影,却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身影,就是翻过东山下到大峡谷来的黄金巨蟒漋烈。 乍一眼看到他,棕灰色巨兽一下站起了身去,警惕的目光望向他,又回头看了看树洞,然后用自己身体挡在了巨大的树干前。 正在棕灰色巨兽有所担忧时,却突然看到黄金巨蟒漋烈侧转身去,快速向南边一线天方向而去。 不一会,树荫外西边方向开始响起越来越大的脚步声,少顷,一个胭脂色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棕灰色巨兽的视线里。 棕灰色巨兽一下向前走了几步,可他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树洞,便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翘首以待。 新来的胭脂色巨兽与之前这只棕灰色巨兽模样大相径庭。最大的差异在于前肢,新来的巨兽,前肢相较于庞大的身躯而言,显得十分短小,不像之前这只巨兽,前肢粗壮如柱。 只见这只神态妩媚的胭脂色雌性巨兽,腿上还滴着水,显然她是从西边蹚水过来的,因为东边瀑布悬崖下水很深,没有行走的岸陆。 这只胭脂色的雌性巨兽,体型比追逐蓝衣少年的棕灰色巨兽小了一些,体长六七米,重量四五吨,但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尤其是她的神情和目光如同她的利爪与尖齿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影影,你怎么傻站着,不来接我”尚未靠近,神态妩媚的胭脂色雌性巨兽便远远地大声说道。 “屳屳!”棕灰色巨兽这时才回应了一声,向前象征性地走了两步。 胭脂色雌性巨兽一边往前走,一边媚眼如丝地嗔怪道:“我说影影你去哪里了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到处找你!”说时,她已经走近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棕灰色巨兽道。 “我叫你我叫你,跑来的就不只是你了!” “嗯。我该早点叫你。” “就是啊,我就等着你叫我呢!” “知道了。” “影影,你怎么独自来到峡谷广场来了没听说今天这儿有什么活动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叫影树的棕灰色雄性巨兽神秘地一笑,往回走了几步,低下头往巨木主干方向探了探:“屳屳,你看!” 叫屳屳的胭脂色雌性巨兽娇憨地问道:“看什么” “你看,里面有什么” “哪儿呀” “树洞里。” 叫屳屳的胭脂色雌性巨兽跟上几步,对着树洞歪头凝目地张望了几下,扭头对着棕灰色巨兽影树,一脸茫然道:“没看见什么呀” 棕灰色巨兽影树又微笑一下:“仔细看!往上点看!” 胭脂色的屳屳于是又更加仔细地往树洞里观察搜寻,并且耸起鼻子不断嗅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大吃一惊,几乎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轻呼了起来,声音顿时也颤抖了起来:“好像……好像……好像是个人呢!” “去掉好像,自信一点。” “就是个人” “对,就是个人!” “真就是个人” “对,真就是个人!” “人人!人” “对,人!不过还没完全长大,还仅仅是个三四十岁的小小少年。” “三四十岁的小小少年” “对,三四十岁的小小少年!” 叫屳屳的胭脂色雌性巨兽又仔细地看了一会:“看样子,真是个三四十岁的小小少年。”说到这儿,她满眼疑惑地道:“影树,这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你怎么突然发现这树洞里有一个人啊” “宝贝这话,一下就问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直说呗!” “直说我这脑子几个时辰一直都嗡嗡的,就没法想明白这事 !” “别说你了,任谁也想不明白!” “你可以。” “我也不行。” “你肯定可以。” “影影,这个你真高看我了,我还真想不明白。” “确实是太离奇了!确实是太奇怪了!”影树两只大眼睛望着屳屳,又回头看了一眼树洞,眼神里满是问号。 胭脂色屳屳还陷在自己的大惑不解里,她皱着眉头,半晌,才又自言自语般沉吟道:“一个人类少年,一个人类少年,一个人类少年,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呢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呢” “你这么问,我之前也正想这么问你呢。你可比我知道得多得多!” “比你知道多得多也没用,这个我还真回答不了,还得回去好好问问老爸老妈。” “那……不是……又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 “这个没什么,早晚都要面对的,影影你别总担心了。” 棕灰色雄性巨兽一下沉默了。 胭脂色巨兽屳屳道:“因为这件事太重要太重要了,太重要太重要了,所以必须告诉父王王娘,他们也必然要问个明白,要了解清楚。” “是啊,之前我还想,只要你屳屳到了,就什么谜底都解开了。” “影影,这确实太奇怪了,严重超出了我脑洞大开后的范围!” “嗯,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影影,说了这么久,我倒忘了问你!” “问我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哎呀,屳屳,我居然没有告诉你这个。” “是啊你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个呀,你究竟是怎么发现他的呀怎么就看到神木树洞里有这么一个人”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在洞里。” “外面” “对,外面。” “外面哪里” “一线天那边” “一线天那边那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哪里是我发现他的!” “不是你发现的,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是他直接撞我身上的……” “撞你身上” “对呀!” “他直接撞你身上” “就是啊!” “他怎么就直接撞你身上了”胭脂色巨兽屳屳大惑不解:“是你往前跑撞上他了,还是他往前跑撞上你了” “都不是。” “那,是什么情况” “他从上往下撞到我了!” “从上往下” “对。” “从树上掉下来了” “对,但又不对。” “对,又不对” “是啊。” “对和不对在一起同时出现” “是啊。” “别是啊是啊,究竟咋回事” “很高!” “很高从一线天悬崖上” “还不止。” “还不止一线天悬崖上面还有什么” “有。” “有” “对!” “那就只能是天上了。” “对!对!” “真是从天上” “对!对!对!” “天上掉下来” “对,天上掉下来!” “天上掉馅饼” “对,对,就是天上掉馅饼!” “真有这样的事!” “是啊,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屳屳瞪大了极度困惑的眼睛:“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确实是太不可能了!” “对啊!说出来没谁信!” “我自己都不信,但就是真实地发生了!” “多久了” “有点时辰了。” “有点时辰了是多久了究竟多久了” “中午前的光景……” “这么久” “嗯。” “那你为什么不及时叫我” 影树一时愣在那里。 “告诉我呀!” 棕灰色巨兽影树又迟疑了一会,才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当时,脑子里一片……一片混乱……一片……一片空白……” 屳屳用掌趾戳了影树太阳穴一下:“你这脑子在想些什么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时没回过神,也没缓过神,也就想先静静地观察一下。” “观察一下静静的” “嗯,嗯。” “这么久,你都观察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观察出。” “你呀!”屳屳又戳了影树鹦鹉鼻翼一下,闪过的一丝笑意很快就被疑问代替了:“他……一个人类少年……一个人类三四十岁的小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怎么能到这儿来我这脑子啊,现在也直转悠这个,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就暂时别想了,屳屳!” “可现在不想这个想什么” “想我啊!” “真不像你说的话!” “嘿嘿!” “我这脑子啊,这会儿都快搅成浆糊了!” “屳屳,先休息一下吧,暂时别想了。” “不能不想啊!怎么可能不想呢” “屳屳,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觉得我们太浪漫,想送个点心奖励一下我们有没有可能” “影影别开玩笑,我认真问呢。这件事非常重大,非同一般,非常严肃!” “我没开玩笑。我就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嗯嗯,你说的也是,莫名其妙掉你身上了!” “本来嘛,你说这不是送点心,是什么” “哈哈!那你觉得这点心味道会鲜美吗” “宝贝问我这个” “是啊” “我觉得” “对呀!” “我觉得……我觉得……屳屳,再鲜美,我也没啥感觉啊。” “也是!所以,你就还是没吃他” “我哪舍得吃他啊即使我放弃素食,改为肉食,也绝对舍不得独自吃掉他啊。有好东西,必然第一时间等着宝贝一起享用的!” “谢谢影影!什么好事都惦记着我!” “宝贝也是啊,只是很多美食我享受不了。” 胭脂色的屳屳用眼神爱抚了影树一下:“慢慢来,以后有你这辈子吃不完享不尽的好东西。” 棕灰色巨兽影树带着鹦鹉鼻勾的嘴巴贴到屳屳耳朵前:“我就最喜欢宝贝这道美食!” 屳屳顿时娇羞地笑着打了影树一下:“讨厌!” “就是啊!” “影影,你学坏了,嘴巴学油滑了!” “没有啊!” “还没有是跟尤喜米学的吧!” “跟他别提他!” “不提他不提他!掌嘴!啪啪!”屳屳边说边半真半假地用自己那长着尖利爪子的手掌打起了自己嘴巴。 影树一下捧住屳屳的手:“宝贝别打嘴,这嘴我要亲呢!” 屳屳皱一下鼻头:“真学坏了!”言未毕,整个头部却伏进了影树怀里。 然后,就只见两只巨兽耳鬓厮磨地搂抱亲热起来,可就在他们正要嘴对嘴接吻的时候,却被一声断喝打断了。 “住嘴!儿童不宜!” 棕灰色巨兽和胭脂色巨兽一下惊在了那里。 当扭头看见来者时,胭脂色屳屳顿时对四头刚到的巨兽瞪圆了眼睛,目光最后锁定在最前面的那只全身长满暗青色夹红白条纹毛羽的雄性巨兽身上:“尤喜米,我就知道是你!” “没错!正是本超龙。”被屳屳唤着尤喜米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眼睛恐爪龙,身长七八米重达五六吨,他站在最前面。 尤喜米身后是一只赤青色特暴龙勼户。勼户是他的府丁家勇,他紧靠着主龙身后侧不远处站着。 比较年长的灰绿色鲨齿龙秉冝和他的两位“小弟”——很年轻的驼绒色双冠龙振年和青绿渐变色的食肉牛龙瑞可,这三只龙兽站在一起,离尤喜米稍远一点。 他们腿上也都滴嗒着水,也都是从西岸蹚水过来的。 新来的巨兽像胭脂色巨兽屳屳一样,模样都与最先追逐蓝衣少年的棕灰色巨兽大相径庭,最大的差异也在于前肢。新来的这些巨兽,其前肢相较于他们庞大的身躯都显得十分短小,不像最早的棕灰色巨兽前肢那样粗壮如柱,四肢差不多长一个样。唯一能判定他们同为巨兽的依据,便是他们的身躯都极为庞大,每一只都如同大型实体建筑、都如同城堡一般触目惊心,尽管他们在高矮胖瘦方面也各自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全身长满暗青色夹红白条纹毛羽的恐爪龙尤喜米背着双手,高抬着有着镰刀状利爪的后腿,迈着方步,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抖动中,全身毛羽闪闪发光,腿上溪水滴水溚溚。 屳屳哭笑不得:“真是说聒噪,聒噪到!” “说超龙,超龙到……”恐爪龙尤喜米道。 “呸!”屳屳啐道。 恐爪龙尤喜米原本从容的姿态在屳屳这一呸中一下子有点不自然了,他背着的双手僵住一会,犹豫了几下,最后拿到了前面来,悬垂在了啤酒肚上方:“屳屳,不要给我取这么难听的绰号嘛!” “大家不都这么叫你了吗” “还不都是拜你屳屳公主所赐!” “这名字不是比尤喜米更响亮更好记更适合你吗” “屳屳,与其又给我取这么个新绰号,还不如以前你给我取的老雅号好呢。” “哪一个老雅号” “你看,太多了吧,你自己取的都记不着了吧” “我是问哪一个!” “游戏迷……” “游戏迷” “对,游戏迷。” “游戏迷有什么好” “游戏迷好呀,虽然游戏迷这个雅号略显小气,远不足以体现我尤喜米作为游戏小王爷的霸气,可既然是你屳屳公主所取,我倒也能够接受……” “可我不喜欢。” “你自己取的呀” “我自己取的,也不喜欢。” “那当初你为什么还取” “取名的那一会儿喜欢,过几天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有了更好的。” “别别别,还是这个好!” “好啥呀你自己不也说显得小气吗” “小气只是小缺点,这个雅号更多还是优点嘛!”尤喜米笑道:“这个雅号,不仅陈述了事实,还谐音,所以我还真说得上喜欢!”说到这儿,尤喜米的小眼睛对屳屳抛了个色眼。 “哼哼,我还是觉得聒噪好!” “说聒噪,聒噪到你就为了说这个” “哈哈,你自己说得还蛮顺口的嘛,说明这名朗朗上口,很合适嘛!” “什么朗朗上口说超龙,超龙到不更顺口吗” “可那不是我取的呀” “不是你取的,你就不能说” “不仅不能说,还反感。” “哼哼,说到底,你就是要玩这个梗:说聒噪,聒噪到!” “哈哈,你还别说,你自己亲口说起来真的真的很顺口嘞!” “学你嘛,那一刻,我已经化身为屳屳公主了嘛!真的,我常常就有这种感觉,仿佛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又仿佛两只神龙合二为一,成为了一只神龙。” “呸!尤喜米,真是三句话不离嘴糙!” “直接才好嘛!屳屳公主不是最喜欢我直接、反对我拐弯抹角吗” “尤喜米,你呀你,真是年纪不大,离百岁还远着呢,可我看你呀,唉,却真成中年油腻男了!” “不会吧,我尤喜米何等风流倜傥,虽行走江湖数十年,可归来总是少年啊,和油腻二字哪有半毛钱关系” “哼,还不油,滑溜得都快成鱼鳅了!” 尤喜米的眼睛一下有了色味,声音也变得怪怪的了:“我喜欢屳屳形容的感觉!” “去你的,真是一肚子坏水!” “所以,坏水需要放出来嘛!” “呸,好你个聒噪,真是贱嘴里吐不出莲花!” “草龙嘴里长不出尖牙吧!屳屳,你还是别叫这个绰号了!” “那你是不是想叫你鱼鳅恶趣味!” “别别别……这个感觉虽然好,但千万别叫!”尤喜米连连摆晃毛羽纷飞的双手:“这就是常言讲的:有的事,做得,说不得!” “呸,好你个聒噪,真是贱嘴里吐不出莲花,三句话不离嘴糙!” “别叫聒噪了嘛好不好,我的屳屳公主” “不好!既然我取的游戏迷绰号你觉得很合适,还特别喜欢,那我取的我觉得更好更准确更合适你的聒噪,你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屳屳,一个绰号就可以了嘛,你取多了,龙家也记不住嘛!” “谁说记不住了你问问龙亲们,——记不记得住” “罢罢罢!不用问了不用问了!我还是喜欢游戏迷这个雅号,以后谁不愿叫我小王爷谁不愿叫我怣仙怣超龙,就叫这个吧!” “可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呢叫出来,一个音啊!” “哈哈,现在才知道”尤喜米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我喜欢它的原因啊!” “呸!这就是你聒噪所谓的聪明才智” “怎么了还不够聪明才智” “不过抖小机灵而已!” “抖小机灵” “你干的那些事,玩的那些游戏,写的那些诗句,不全都是抖小机灵!” “抖小机灵抖小机灵而已我干的那些事,都不过是抖小机灵屳屳公主,你这语气,也未免太大了吧” “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你就说神龙亘龗帝国玩游戏,谁是我怣超龙对手吧,在你屳屳嘴里,成抖小机灵了而已”说到这儿,尤喜米身体向后弹起,一屁股坐到巨大卧石半壁中的石坎上,背靠着石头,悬空的双腿一条架到另一条上面,跷起二郎腿,晃荡了起来,尖利的弯镰刀在风中摆动,仍偶有水滴掉下。 这时,从广场外又到来了两只巨大的龙兽,其中走在前面的一只银灰色的,他远远地便与屳屳影树他们打招呼,他是马普龙又双叒叕,屳屳公主的随伺府勇。 另一只是灰青色的惧龙默雷,还非常年轻,比齾牙还年轻,刚从少年进入青春的样子,显得有些拘谨腼腆。 他们腿上也都滴嗒着水,也都是从西岸蹚水过来的。因为蹚水过来的地段,比东面天河瀑布下水浅。虽然现在大峡谷也水枯,水位比正常年份低了三分之二,他们个大腿长,但他们还是习惯那一段挑对面走。 卧石上的尤喜米并不正眼看两只新来的巨兽,也没跟他们打招呼,他的眼里只有屳屳,他面孔朝下地说道:“玩游戏能玩到顶级玩家,那可不是谁都可以的。咱怣超龙多少年来独孤求败,屳屳公主,这能是抖小机灵而已!” “是啊是啊,你怣超龙不是抖小机灵,而是年年赢,月月赢,天天赢,都赢麻了,大聪明!” “本超龙所言句句属实,没吹龙啊!”尤喜米从卧石半壁石坎上跳了下来。 “没吹龙聒噪,你哪来的迷之自信啊!——呃呃呃……手放规矩点,别小动作不断!” 尤喜米又退后几步,一下纵身又跳坐上卧石半壁石坎处,跷起二郎腿:“事实如此啊……咱可不是吃素的!” 说到这,尤喜米用他的小眼睛眯了屳屳身边棕灰色的影树一眼,腾地一下,又从卧石上纵身跳下,走了没几步,双手不知不觉又背到了身后。 迈着方步走到屳屳、影树身边,尤喜米停了下来,把身体重心移到左后腿上后,他抖着右后腿,并用右后腿脚掌前那弯镰一样的利爪有节奏地扣击着地面,每一下,镰爪尖都深深地插进了地面,而他那腆着的啤酒肚,更加凸显了他的豪横气派。 “什么事实如此!只不过你生在王府豪门,家境豪横,从小不用考虑其他,一心埋在游戏里面,比别的游戏龙花了更多的时间罢了!” “屳屳公主,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许多游戏龙比我尤喜米年长数十岁,也不见得是我对手啊玩游戏,关键还是得靠这儿——”他指指自己脑门:“智商!少了这个,真不行!” “唉,就你聪明!” “那也不是,还有你屳屳公主呢!” “我什么时候参加游戏比赛了” “你只是不愿意参加而已嘛,你要是真参加了,我的宝座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明知道我不怎么玩游戏,这是拐角弯捧自己啊!” “我怣超龙还需要自己捧自己吗”尤喜米霸气地笑道:“从青年时代开始夺冠,咱基本就没从宝座上下来过,”他看了一眼正在给他按摩的随从家勇赤青色特暴龙勼户,在勼户频频点头中继续道:“特别是最近多年的游戏大赛,夺冠的,可全都是我尤喜米怣超龙……” “虚伪!”屳屳呛道。 “怎么就虚伪了” “谁还不知道你怎么夺的冠!” “你说怎么夺的冠” “后台硬,凭关系,早就内定了呗!” “屳屳公主,别以讹传讹无中生有啊!” “以讹传讹无中生有你要天上的星星,恏娇王娘不都会满足你!只不过大家不好当面揭穿你们而已!” “谣言可以休矣!” “怎么休矣你不去拿奖牌不就自然休矣了吗” “哼,确实太多龙家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了!”尤喜米冷笑一声:“这不奇怪!这也正是这些谣言出现的原因。” “从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自己身上没有原因怎么找”尤喜米说到这儿,咬了咬牙:“这些谣言的源头,我早就知道在哪里!” “我咯” “公主,虽然不是你,但公主如此这般,也无异于被他龙利用,无形中也就做了帮凶了!” “哎哟,性质这么严重” “屳屳,别的什么你说我尤喜米弄虚作假,偶有可能,可这游戏大赛,咱可真是凭真本领夺冠!还有诗歌!有后台有背景的,神龙亘龗帝国又不止我尤喜米一个,八大王爷家,十多个小王爷拼了命玩,这是不争的事实吧可他们谁夺冠了所以玩这个,关键还是要智商在线!于是就有傻龙蠢龙不服啊,谣言因此就出现了呀!” “得得得,我就知道,你怣超龙聪明绝顶,绝顶聪明,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道……不不不,没有你不知道的,没有你不懂的,所以,名副其实,你就是咱们云梦山的懂王!” “呵呵,懂王就懂王,我就当你屳屳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咱尤喜米可真不是吃素的!” “可惜这都是你自以为!” “也是帝国大赛盖章认定的!” “脸皮真厚!” “哈哈,屳屳公主,咱神龙亘龗帝国的龙爷龙女们,哪个脸皮不厚哪个脸皮能不厚哪个脸皮敢不厚谁脸皮要是薄了,猎场上不一下就让猎物开个血淋淋的花脸!”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棕灰色巨兽影树头上颈盾上锋利的鼻角和骨刺。 “聒噪,你这厚脸皮之厚之油腻,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还在聒噪聒噪,说好的以后不叫这个了。” “说聒噪,聒噪到,这多好啊,你却不待见。那我要是说:说歖覔,歖覔到,它不押韵,也不顺口啊!” “说超龙,超龙到,它不就既押韵又顺口了吗说它不香吗” “不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总得说个理由吧” “理由很简单。” “什么理由” “因为超龙这名不是我取的。” “那都不说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说呢为什么非要说歖覔,歖覔到,然后说它不押韵也不顺口,于是就要说:说聒噪,聒噪到,何必非要说它呢!” “不说它那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 “说曹操,曹操到!用这个代替不就行了吗” “那还早着嘞!说曹操,曹操到,还要等三百万年呢,我等不及了!” “那就再换种别的说法嘛!” “不行!” “非要这样” “非要这样!” “为什么” “你聒噪成天这么跟着我!说你到,你就到!这不就是说聒噪,聒噪到吗” 几只巨兽终于忍不住神情各异地偷笑了,连正在给歖覔按摩的随从家勇特暴龙勼户也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这导致他手上的动作出现了一点异常,而这微小的异常一下子就让尤喜米察觉到了。 恐爪龙的眼睛一般都比较大,可尤喜米却是例外,完全没有继承他父王乂刀王爷和恏娇王娘的大眼睛。 就像戟龙的眼睛普遍不是很大,可巨戟龙影树却是例外,一对眼睛长得特别大。 尤喜米的眼睛虽然很小很小,可好在恐爪龙的视力都特别好,而尤喜米的视力尤其特别好。 别看尤喜米眼睛小,可它聚光,尖着呢,他那双小眼睛即使没有对着你看,表面上好像在看别处,甚至他嘴里还说着别的话,手上还干着别的事,可所有状况他那双小眼睛都尽收眼底,他想关注的事,一件也跑不了。 见自己在府丁家勇勼户面前被屳仚公主和地位远不如自己除了屳仚公主也几乎没谁敢直呼其名的家伙们嘲笑,尤喜米脸上哪挂得住,尤其是感到给自己按摩的勼户,手上动作出现一下异常后,他眼角的余光立马便发现勼户似乎也笑了,顿时,他就猛地踹了勼户一脚:“爬开!给本王爷爬得远远的!滚得远远的!” 勼户一下收住了窘迫的余笑,刚刚给尤喜米按摩的双手,尴尬地悬停在空中,不知如何安放。 特暴龙勼户的前肢比例在暴龙科里属于最短小的,与他粗壮身体相比,显得特别不协调特别不合比例。这样短小的手给尤喜米按摩其实是非常不方便非常吃力的,可尤喜米却总喜欢让他按摩,也许他前肢虽然短小,劲道却不差,手法也不错吧。 恼羞成怒的尤喜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悻悻地道:“笑我谁给你们脸笑我了谁给你们勇气笑我了你们跑来干嘛的都吃饱了撑的不消化吗可是大旱之年也没几个吃的饱啊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看屳仚,闻屳仚……” 众龙兽面面相觑,好生窘迫。 屳仚也尴尬极了,她连忙打断道:“聒噪,你少往别龙身上扯!” 尤喜米一下收住声,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来嘛!” 屳仚呸了一口,道:“聒噪,心思多了不好!” 尤喜米一双聚光小眼愣愣瞪瞪地望着她。 屳仚仰了仰下巴:“年纪并不大,却要成圈顶山了!” 尤喜米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屳仚,你可千万别又整出个新绰号来呀!” 驼绒色双冠龙齾牙不解地问:“屳仚公主,这什么意思啊” 尤喜米瞪了齾牙一眼,众龙笑而不语。 齾牙把目光投向比较年长的鲨齿龙秉冝,眼神显得很专注。那是他江湖大哥。 秉冝扫了尤喜米脑袋一眼,对齾牙轻声道:“你没去过圈顶山” “去过呀” “去过还问” “我还是不明白啊” 秉冝又扫了正在怒视着自己的尤喜米一眼,压抑不住言说冲动,扭头对齾牙似笑非笑地道:“想想圈顶山有什么特点” “圈顶山有什么特点”齾牙认真想着,嘴唇裂开,露出半颗缺牙:“圈顶山……圈顶山……圈顶山头,四周林木稀疏,顶上巨石朝天……” “对呀,这不很明显了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大哥,你是说……你是说……秃顶” “我没说,是你说的!” “我……我说的” “对呀!恭喜齾牙,都会抢答了!” “秉冝!”尤喜米厉声喝道:“你他妈一把年纪不知道自爱也跟着瞎起哄谁给你脸谁给你勇气好意思嘲笑我尤喜米怣超龙了” 尤喜米这话真让秉冝一下子噎着了,他慌不迭连呼了几声小王爷:“小王爷小王爷,我纯粹就逗个乐子,没别的意思。” “拿我尤喜米逗乐子真有你的!——还有你!”尤喜米言未毕,一下冲到齾牙面前,亮了亮他那独特的镰刀般锋利的脚爪。 驼绒色双冠龙齾牙早早地往一旁闪开几步,躲到了青绿渐变色的食肉牛龙瑞可身后。 尤喜米命令他的随从家勇特暴龙:“勼户,打他,咬他,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刚刚挨了主龙小王爷一脚的勼户闻令,立马跳将起身就朝齾牙扑去,只听得屳仚一声断喝:“你敢!”勼户立即就像被施了定跟法一样定在了那里,活像断了脊梁一般。 屳仚继续瞪他一眼,道:“小心我让又双叒叕好好收拾你一顿!” 勼户看了看正瞅着自己的银灰色马普龙又双叒叕,更怂了。 马普龙又双叒叕比特暴龙勼户重好几吨呢。 又双叒叕正要说什么,突然尖起耳朵和眼睛:“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天上有什么东西在飞行在盘绕” 巨兽们看看他,又从树冠边缘和顶上树缝往天上看,半晌也没看到什么。 青绿渐变色的食肉牛龙瑞可:“你们听错了吧应该是那个家伙发出来的声音!” 大家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树荫广场南边一线天方向,一条黄金巨蟒在那里探头探脑。 “漋烈。”尤喜米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小眼睛聚的更小了。 只见黄金巨蟒漋烈一下就扭头往东山方向去了。 棕灰色巨兽影树这时说道:“在屳屳到来之前,我就看到这条黄金巨蟒了。” “你说漋烈”屳屳和大家一起望向影树。 影树点点头:“是啊。” “他怎么了”屳屳继续问道:“你怎么之前又忘了跟我说这事” “更重要的事让我一下子忘了他嘛。”棕灰色巨兽影树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 “更重要的事什么更重要的事”大家一起看向棕灰色巨兽影树。 “别打岔!”屳屳道:“我问漋烈怎么样了呢!” “他当时也往这儿瞅,好像是刚翻过东山下来的样子。”影树对屳屳道:“正往咱这瞅着呢,可能是突然看到你来了,他就往南边一线天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