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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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亚凝视着这些碎片化的历史，心中的疑窦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突然，一幅清晰的画面在她眼前定格，如同在湍急河流中强行稳住的一叶扁舟。 那是神山之巅的黄昏。夕阳的余晖如融化的黄金，将整个山峰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年轻的克洛诺斯，那时还未成为神王，正温柔地牵着瑞亚的手。 他的眼神中没有后来的暴戾与多疑，只有对伴侣的珍视。 这孩子倒是安分。克洛诺斯轻声说着，目光落在瑞亚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语气中带着初为人父的柔和，我听塔纳托斯说，她会是一位处女神。” 瑞亚的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那是一种纯粹而温暖的光芒，足以驱散任何阴霾。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丈夫，塔纳托斯有没有说过，我们的这位长子未来如何” 好像是有关火与家庭。克洛诺斯回忆着，眼神飘向远方，未来会是一位主神。 画面戛然而止。 不是时间长河自行切换，而是瑞亚猛地回过神来，强行用神力将这幅温馨的画面打散。 那些构成画面的光点瞬间消散在河水中，激起一圈涟漪。 瑞亚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一种强烈的心慌感攫住了她。 是谁 到底是谁在时间长河里做了手脚为什么偏偏让她看到这段早已被尘封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如同从时间的缝隙中钻出来一般，在她身后响起： 瑞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待在时间长河里这么久 瑞亚猛地转身，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梅塔克西斯的身影在河水的光影中若隐若现，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怨恨与依恋的矛盾气息。 真的像是外界所传言那样，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丈夫吗梅塔克西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你，可是当初反抗自己丈夫的第一助力，第一位神明啊。 他怨恨着这位女神，怨恨她曾经的选择，怨恨她带来的改变。 可与此同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爱意，又在心底深深扎根。 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生于爱恨夹缝之间的神明，要如何去平衡这份撕裂灵魂的情感。 瑞亚还未从他话语的冲击中回过神，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化。 这一次，是惨烈的大战。 昔日里辉煌无比、黄金铸就的神王宫殿，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 巨大的石柱倒塌在地，精美的壁画被战火熏得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神力碰撞后残留的灼热气息，显得无比败落凄凉。 克洛诺斯，曾经不可一世的第二代神王，此刻却无比惆怅地独自坐在那冰冷而孤寂的神王宝座上。 他的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身上的铠甲布满了裂痕，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神殿那扇巨大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大门，一声缓缓打开。 瑞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同样衣衫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一步步，缓缓地走到克洛诺斯身边，停下脚步。 瑞亚，我失败了。克洛诺斯的声音充满了颓废与不甘，他抬起空洞的双眼看着她，我以为能够反抗法则，能够改变命运……结果……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嗤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真是可笑。 人类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创造人类的众神，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神人同人同性。神明和人类，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区别仅仅在于他们拥有更强大的神力，拥有更漫长的生命。 但同样的，他们也无法逃脱那至高无上者的掌控。 所有的神明，所有的人类，所有的众生，都要按照祂早已写好的剧本，一步步演下去，直至落幕。 瑞亚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伸出手，轻轻拉起克洛诺斯冰凉而颤抖的手，声音温柔却异常坚定：克洛诺斯，我陪你。我们一起去塔尔塔洛斯。 她顿了顿，目光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会陪你。 克洛诺斯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怎么会舍得呢舍得让这位与他同生共死、一起经历过无数次神战的妻子，陪他一起坠入那永恒黑暗、痛苦无比的塔尔塔洛斯深渊 那是连神明都闻之色变的地狱之罪。 瑞亚，我和祂们做了一笔交易。克洛诺斯的手紧紧反握住瑞亚的手，他想在最后一刻，多感受一下妻子的体温，多感受一下这份仅存的温暖。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必须要一字一句地记住。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偏执，那是一种混杂着爱、愧疚与最后希望的决绝，大战以后，你必须第一时间前往时间长河，不要出来。 永远不要出来，除非……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除非是母神盖亚亲自召唤，或许是某个意外的因果，某个血脉的羁绊引动了时间长河，你才可以再一次回到那个世界。 这是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和智慧，为自己深爱的妻子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要让瑞亚，成为这世间少数能够保留全部记忆，不被后续的时代所抹去、所篡改的神明。 画面再次消散，时间长河恢复了它原本的奔流。 瑞亚僵立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入脚下的时间长河中，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瞬间便被奔腾的河水吞没。 她待在时间长河里，并非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源于丈夫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一切为她铺就的、一条充满孤独与等待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