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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里的黄土被千万只脚踩得发硬,像一口扣了盖的锅,把血腥、欢呼、纸钱灰,一并焖进暮色。 范正鸿却未离场。 他弯腰拾起地上那支裂成两瓣的竹筷,筷身血痕未干,被他在袖上轻轻一拭,便倒插在脑后束发里——像一支极不起眼的簪,却把满头被风吹乱的乌发稳当当收住。做完这件小事,他才抬眼,看那座高家彩楼。 楼檐下,“御赐汾阳郡主”的金匾已缺了“京”字,裂口处被夕阳映得雪亮,像一道新劈的刀伤。楼门却早被高家家丁阖上,两扇朱漆大门各贴一张斗大的“封”字,墨迹犹湿,显然是县主方才亲书——封的不是楼,是众人之口。 范正鸿却笑了,笑意像薄刃划纸,无声而透。他抬手,指尖在“封”字上轻轻一弹,墨汁未干,被弹出一道飞白,像白翎箭穿云而过。门内立即有脚步微响,环佩叮当,一只素手从暗处伸出,将门拉开半幅。 开门的是个青衣小鬟,低头,福身,声音轻得像灯花爆了一下: “郡主在二楼暖阁,候将军多时。” 鼓声三歇,夕阳已被城墙吞了半张脸。 彩楼朱漆金柱,被那一枪崩裂的“蔡”字匾犹在梁上晃荡,像悬着一把将落未落的刀。 楼阶九级,每一级都铺着绛纱,纱下却透出暗红——不知是绣球碎绸,还是方才溅上来的血。 范正鸿拾级而上,青衫下摆掠过绛纱,一步一拂,像把白日里所有刀光箭影都掸进尘埃。 楼门口,高家老管家拄着紫檀拐杖,须发皆白,却硬邦邦挡在当中: “少将军,郡主金枝,非比寻常。按礼——” 范正鸿停步,左手一抬。 掌心躺着一枚铜钱,正是王舜臣那支无羽箭上嵌的薄钱。钱孔里缠着一根女人发,乌黑发亮,结处打成鸳鸯连环。 老管家目光一触,喉头顿时像被铜钱堵住,颤颤侧过身。 “礼在此处。”范正鸿道,“其余皆免。” 二楼无窗,只四面垂琉璃帘。帘外残照透入,碎成一片片血玉。 中央一架紫檀屏风,绣的是《昭君出塞》,却被人用胭脂在昭君眼角多描了一颗泪痣。 屏风侧,郡主端坐。 楼内极静。 一楼原是做彩棚用,白日里绫罗高悬,此时却只剩几根光秃秃的竹竿,像战后残旗。地上散落着被踩扁的荔枝金球,金箔里裹的“当五”铁钱图样被鞋底碾得四分五裂,活像蔡京的脸被摁进泥里。范正鸿低头,拾起半枚残钱,在指间一捻,铁屑簌簌而落,被他随手纳入袖中。 “咔哒。” 一声微响,栏杆底部弹出一块暗板,露出一只铜制小灯盏,盏内灯芯竟还燃着,豆大火焰被楼梯井的风一吹,晃而不灭。范正鸿用指尖托灯,继续上行。每上三级,灯焰便“噼啪”爆出一星灯花,像有人在暗处轻声数他的脚步。 二十一级时,灯焰忽然矮了半寸,火头转向,直指二楼暖阁帘底。范正鸿便也停住,抬手,以筷代簪,挑帘。 暖阁内无灯,只西窗半掩,窗外一钩新月,薄如银线,把室内一切镀上一层冷瓷光。 郡主便坐在光影交界里。 她未着白日的绯红绣金箭衣,只穿一件素纱中单,发也不束,黑缎般垂至腰下,愈发衬得脸无血色。案上横着一张小琴,琴旁却无一盏茶、一炉香,只摆一只白瓷碟,碟里盛的,竟是白日里王舜臣那支无羽箭——箭头铜钱已裂,裂痕里嵌半粒胭脂记,像一截凝固的血。 范正鸿未开口,先作揖,手至眉齐,指尖仍沾着楼下铁钱黑屑,被月光一照,像沾了星尘。 郡主抬眼,眸色比月更凉,却先伸手,指尖轻点那裂箭铜钱,声音像冬夜檐前第一滴融雪—— “将军可知,白日里那一箭若再高几寸,我喉骨便与此钱同碎。” 范正鸿仍保持揖势,只微微侧首,脑后竹筷簪随之晃出一道极细的影,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郡主福厚。”他直起身,语气淡得听不出起伏,“那一箭若真高几寸,先碎的会是持箭人腕骨。” 郡主唇角微弯,却非笑意,只把指尖那半粒胭脂记捻起,轻轻一弹——胭脂在空中碎成更细的尘,被月光穿透,竟闪出一瞬猩红的光,像极细的火流星。 “福厚”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父王今晨把‘汾阳’印信亲手塞进高兆隆怀里,换得一口空轿、一张封条。即使将军赢了比斗也改不了我的命运,将军却说我福厚。” 范正鸿不答,只抬步,一步便跨过门槛,却并未再近,反而背手将暖阁小门重新阖上。门扉合拢的“嗒”一声轻响,像把整座彩楼与夜色一并锁进匣中。 “郡主若真信命,”他终于开口,目光落在那张无弦小琴上,“便不会留此箭。” 郡主指尖微颤,随即覆掌于琴面,指甲在桐木上划出极轻的“嗤”一声,像刀背刮过玉。 “留箭,只为问将军一句——”她抬眼,眸中映出那枚竹筷簪,“将军以筷束发,是以‘截’为誓,还是以‘箸’为注” 范正鸿闻言,眼底终于浮出一点极浅的笑纹,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他抬手,将脑后竹筷取下,托于掌心——裂竹血痕在月光下呈暗褐色,却被他另一手两指轻轻一掰,“咔”一声,竹筷再裂为二,一瓣更长,一瓣更短。 “截长补短,尚可一用。”他把短瓣递到案前,正压在裂箭铜钱之上,“长的一瓣,我带走——短的一瓣,留与郡主。若有一日,郡主需‘截’断什么,便用它。” 铜灯盏里的火苗忽然无风自晃,将两人影子投在琉璃帘上,一长一短,像两柄交叉的剑。 郡主垂目,看那短竹片,良久,伸手,却未取竹,而是将案下小琴翻转——琴底竟凿空,藏一只细颈白瓷瓶,瓶口用蜡封,蜡上钤一枚小小朱印,印文反刻,赫然是“持盈”二字。 “我亦有物回赠。”她指尖摩挲瓶身,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瓶中乃‘闻喜老醋’最酸一醅,三年前封,至今未启。将军若他日行至无路,可开此瓶——醋气冲喉,至少让人记得,人间尚有酸味。” 范正鸿双手接过,瓷瓶仅三寸高,却沉得似灌了铅。他将其纳入袖中,与先前铁屑残钱并作一处。 鼓声忽起,却是远处城楼更鼓,连敲四下——子时已近。 范正鸿后退半步,再次作揖,这一次,指尖齐眉,久久未起。 “明日日出,”他声音低而稳,“高家盐船会翻,蔡字匾会断,郡主的花轿……会空。郡主只需记得,空轿出门,并非空轿回程——望楼后小门,有青衣小鬟持短竹片为信,一见,便可随其行。” 郡主却忽起身,素纱中单被夜风拂得贴在身上,像一瓣将离枝的白梅。她向前一步,足尖几乎抵住范正鸿靴尖,却未再近,只抬手,将他左肩一缕被风吹乱的发抚平,指尖冰凉。 “将军,”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若我命里注定‘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那便请将军做那个‘已’。” 范正鸿抬眼,与她相视,眸中灯火与月交融,像一瞬万籁俱寂。良久,他低声道: “范某……谨遵郡主之命。” 他转身,推门,月光泻入,将他背影拉得极长,像一柄出鞘未收的剑,步步下楼,再不回头。 郡主立于原地,指尖仍留他发间余温。她低头,取那短竹片,抵在琴面,轻轻一划—— “铮。” 无弦之琴,竟发出极清越一声,像夜刀出鞘,割破彩楼最后一层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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