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废柴第五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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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第一拍！ 大盛五年之春，京中桃花初绽，风正暖，雨未酿。忽有一桩怪事传得满城风雨——素来镇守南关、铁血不苟言笑的朱雀将军，竟于一夜之间脱甲归京，快马加鞭，直奔自家将军府，若非天灾地变，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然而第二日，众人便在那名动一时的“枕书阁”中，瞧见那朱雀将军与将军府那位风流小少爷并肩而坐，杯不离手，美人环绕，三日三夜，吟诗作对、饮酒作乐，不知天地为何物。 此事传入小少爷那位男宠——素有“人比花娇，心比刀狠”之称的好莲公子耳中，顿时醋意翻江倒海，怒火冲冠为蓝颜。片言不发，提剑直斩满院莺燕，如割韭菜一般清爽利落。斩完还不忘亲自捆了南宫小少爷，披红挂彩似的绑回府中，软禁以示忠贞。 老将军与夫人一看苗头不对，当夜便躲出了府。 人心不古，风流债难还，朝堂之上百官齐声谏言，直斥南宫府“教子无方，好色贪欢，违命抗旨，扰乱纲纪”。天子震怒，圣旨三道，一夺兵权，二令抄家，三命入狱。 只是——兔子尚有三窟，南宫府岂无后手圣旨未至前夜，除那被缚的小少爷外，满府上下竟悄然失踪，连锅都端得一个干净，仿佛从未在这京中住过半宿。此一异事，后人称之为——“勾栏之乱”。 这是那年被说书人说烂了的段子。 当然，这只是个段子。 本少爷表示，这个段子，十分的不可信。 谁家宅没有个地牢密道什么的，只是我竟从来不知道这个地牢居然就设在我的内堂——隔墙的暗室里，这让我很是惶恐，特别是，身边还有几具冷冰冰的骸骨。 我缩着身子尽量离那堆白骨远一点，只是这手脚被铁链束缚着，背上也疼得厉害，粘糊糊的湿了一大片，想是昨夜的鞭伤又裂开了。一百零八鞭，细软的牛皮做成的短鞭，打不死人，却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所以我才那么清楚地记得这数字。幸亏这身上的上好素白锦袍也碎得差不多了，蹭不着伤口，这让我好过了那么一点，只是这里阴惨惨的有点冷，挪挪身子又把脚使劲往里缩了缩。 我知道莲儿生气了，只是没想到，莲儿气得那么厉害。 昨天日头上了三竿的时候，我还在枕书阁里呼呼大睡，莲儿带着人马闯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突然就觉得大红被子上的牡丹有点刺眼。怀里还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在瑟瑟发抖，我使劲挣开后向站在门口抿紧了嘴的莲儿招了招手：“莲儿，你怎么来了”我本想坐起身来，意识到自己似乎还裸着身子，只好，撑起一只手，勉强笑了笑：“莲儿，你听我说……” “来人，将这南宫逆贼绑回府里！”没觉得称呼有什么不对，我只是觉得好笑，莲儿那柔得可以种花养鱼的声音怎么深沉了许多，像冷冷的泉水撞上了山石荡开在涧中。 等他们把我揪出床上，随便搭拉了一件衣裳带出门外经过莲儿时，我还伸手抚了抚莲儿紧皱着的眉头：“别总是皱着眉，老得快。”手下的眉头似乎僵了僵，那双狐狸眼却始终没有看我，只是那下弯的唇线告诉我，莲儿他，很生气。我愣了愣，印象中，莲儿无论多生气却总有一种媚态藏在眉眼间，可是此刻的莲儿，有种危险的气息，陌生的可怕。 “报教主，另一南宫逆贼，南宫叔不见踪影，属下已派火婪、水獍带人去追了。”花殇闯了进来，单膝跪在莲儿的身边。 “咦，花花，你在干什么” “华商，传我口令，木戌与金戮带三百教众严守南宫府，任何人不得出入！让土梼通知各地兄弟，给我看好了南宫府的各位将军。” “是！” 花殇这家伙什么时候动作那么利索了抬起头满眼疑问地看向莲儿，却看他嘴角紧绷，妖艳的双眸里冰冷一片。 我想我大概是睡太久，眼花了。要不，我怎么出现了幻觉。 啪，远处传来开锁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火光渐近，莲儿一身妖红，出现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旁边跟着一个黑衣人，脸隐在长袍里看不清长相。使劲眨了眨眼睛，我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却无奈脚一麻，又跌坐了下去。 嗓子干哑得厉害，正想向莲儿问个清楚，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却稳稳地传到我耳边：“南宫逆贼一众消失了。”不是疑问句，平静得只是在陈述现实。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嗡嗡的，似乎有许多声音在我耳边吵个不停。 莲儿又皱了皱柳眉，似乎有点不耐烦：“南宫恭，你到底把兵符藏哪了” 兵符我想起我去年生辰收过一个鸡心血玉，前年打过一把银纹短刀，南宫将军府每年清库后都会剩下很多小玩意儿，有的是爹和哥哥们的同僚送的，有的是我搜刮回来的，有的是皇上赏赐的……可是我想了一想，却始终不记得有见过什么兵符。 急着想摇摇头，莲儿愈加阴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废柴，你本就是南宫府遗弃的一枚棋子，赶快把兵符交出来，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之地！” 耳朵里的嗡嗡声似乎更吵了。 我向来不喜下棋，尤其不喜那种“啪”一声落子，然后“嗒”一声被吃掉的凄惨瞬间。 总觉得那棋子死得太没体面，像是自己走着走着，突然被命运摁头，送去当了冤种。 可我也知道，世上许多局，不杀几颗卒，是吃不到人家将的。 小时候，我连和我那最不会骗人的三哥对弈，也总是输得一塌糊涂。有一回我实在气不过，眼看着“将”被围了个结实，火冒三丈，手起盘飞，一整盘棋都被我掀了。黑白子哗啦啦一地乱滚，我气得不行，三哥却坐在那头傻乐，一脸慈父般的温柔：“你这性子，总舍不得丢掉那些无用的子儿，当然走不通。” 我当时气得直哼哼：“可他们明明都还在！” 又怎就认定他们是“无用”了呢 那些被舍掉的棋子，兴许压根儿就没想攻城拔寨、冲锋陷阵，它们可能只是想窝在棋盘一角，捡点边角料，过个安生日子，哪怕被忽略也无所谓。 可惜—— 棋子就是棋子。 落了局，便身不由己。 不想攻不好意思，你是“卒”，你不往前走都不配叫自己一颗“子”。 哪怕你只想安静地做颗废棋，也终究会有人拿你去堵路、去换子、去做弃子，一路推着你往死路上走，然后在你临终前，轻描淡写地来一句： “辛苦了。” 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你只想躺平，但命运硬说你肩负主线。 我漠然地盯着莲儿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我笑了：“你是何时得知，我就是那颗被舍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