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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的雾气中,萧云归背负着苏青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如山。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健硕的身躯猛然一僵,如遭雷殛。 那不是来自外界的攻击。 是他的识海,那片承载着他所有记忆与剑道的精神疆域,在此刻被一股蛮横无匹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 逆时剑痕,那道他从未来带回的无上印记,此刻竟如朽烂的帛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与此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脉动,自他胸腔最深处悍然升起。 它不遵循心跳的节律,霸道地插入每一次心跳的间隙,半息一停,半息一跳,仿佛有一颗陌生的心脏,正在他的体内苏醒,要与他争夺这具身躯的主宰权。 “铮——!” 萧云归猛然驻足,一股无形的剑意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方圆百丈之内,那些在晨雾中摇曳不定的幽蓝青火,瞬间被这股凛冽的锋芒扫荡一空,化为点点飞灰。 剧烈的震荡惊醒了背上的苏青竹。 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前方的迷雾,而是萧云归紧绷的侧脸,一滴殷红的血珠正从他额角渗出,沿着凌厉的轮廓缓缓滑落。 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 “又来了……”他低吼道,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角力,“那个穿黑衣的你,在拉我。” 苏青竹心中一紧,没有丝毫犹豫,白皙的掌心骤然燃起一簇温暖而不灼人的心火。 她将手掌轻轻贴在萧云归的后心,那簇火焰如拥有灵性般,瞬间没入他的体内,光芒直抵那片风暴骤起的识海。 心灯燃起,反照本源。 眼前的景象让苏青竹倒吸一口凉气。 在萧云归的识海深处,竟有两条剑脉如毒蛇般死死纠缠。 一脉银光璀璨,流转如星辰轨道,那是属于现世萧云归的剑道根基;而另一脉,漆黑如渊,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死寂与霸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蚕食着那璀璨的银光! 就在这时,一道缥缈的残影在半空中缓缓浮现,正是灯奴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的叹息,回荡在两人心间:“傻丫头,现在才看清么心灯反照的,是万物的本源——他体内的,从来不止两个你。而是那个被他遗忘,却始终未能斩断的‘我’,正在苏醒。” 她半透明的手指向遥远的北方,那片被浓雾笼罩的群山轮廓:“悬影楼,就在风蚀谷的谷底。那里,藏着一个他宁可用性命去遗忘,却终究要用性命去面对的誓言。” 萧云归牙关紧咬,强行运转《斩我经》。 他试图用这门无上心法镇压体内那股狂暴的双生脉动,然而,功法的引动,却像是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了更为剧烈的回响。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扯入一片血色记忆的深渊。 百年前。 他,萧云归,身披玄甲,立于一座插天断崖之巅。 手中之剑,不是无锋,而是一柄燃烧着滔天魔焰的漆黑长剑。 他剑指苍天,身后,是成千上万道跪伏于地的黑影,每一道影子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对着崖上的他,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齐喝: “诛归令!” 一声令下,万影叩首,仿佛在执行一个由他亲自颁布的、针对他自己的绝杀之令! “呃啊!” 萧云归猛然睁眼,从那惊悚的幻象中挣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生的脉搏跳动得愈发错乱。 一只温软的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 苏青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你梦见了……你自己,在杀你自己” 萧云归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良久,眼中的惊骇与迷茫渐渐被一种决绝的冰冷所取代。 他缓缓站直身体,反手将背后的无锋重剑扛在肩上,动作沉重,却再无半分犹豫。 “若真相在那楼中,”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便去闯一回鬼门关。” 风蚀谷内,狂风如刀,卷起的沙石击打在岩壁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萧云归循着那张星砂图残页上微弱的星光指引,踏入了一片死寂的盆地。 一座楼,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眼前。 它不是拔地而起,而是如一柄被天神掷下的巨剑,倒插在地底深渊之中。 森然的楼体直指地心,只有最顶层的飞檐斗拱暴露在地表。 檐角下悬挂的铜铃,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仿佛早已死去。 楼前,一块乌木门匾斜插在沙地里,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斩我。 那笔迹,萧云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与他亲笔所书,一般无二。 门前,静立着一道灰衣身影。 断笔姬,悬影楼的守门人。 她手持一杆磨秃了笔尖的灰笔,见萧云归走近,面无表情地抬手,以虚空为纸,轻描淡写地勾勒出一个字。 “归”。 字一成型,便轰然燃起苍白的火焰,瞬间在空中烙印成一道繁复的阵纹,彻底封锁了通往倒悬之楼的入口。 “此楼,不迎归姓之人。”断笔姬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冰冷,没有温度,“你的名,便是你的罪。” 萧云归一言不发。 他甚至没有去看断笔姬,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阵纹。 下一息,他体内的双生剑脉被悍然引动,一银一黑两道星轨般的剑意自他双眸中爆射而出,交错着斩向阵心! 前后不过七息。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道由“归”字化作的阵纹,应声破碎。 漫天飞舞的苍白灰烬,如一场绝望的飞雪。 断笔姬的眉梢微微一挑,却并未再出手。 她只是向后退开一步,让出了通路。 几乎在阵破的同时,一个更加诡异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楼门之内。 哑铃使,他手中提着一只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哑铃,只是轻轻摇晃了一下。 嗡—— 楼内两侧的石壁上,骤然浮现出上百幅巨大的画像。 每一幅画,画的都是萧云归! 持剑弑师,血染师门;焚山灭城,万灵哀嚎;一剑劈开轮回井,致使阴阳失序……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他从未做过,却又仿佛是他宿命必将犯下的滔天罪孽。 画中的每一个“他”,都缓缓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门口的萧云归,齐声低语,那声音汇聚成一道魔咒,直刺他的神魂: “你,该,死。” 萧云归心神剧震,识海内的剑脉险些因此彻底崩盘。 然而,他的目光穿过那百幅罪孽图,死死地钉在了最中央、也是最大的一幅画上。 画中人,身穿一袭辨不出颜色的黑衣,面容模糊,没有任何五官。 他认识这个身影。 无归子! 就在他看清的瞬间,画中的黑影,那个没有五官的无归子,竟缓缓地转过了头。 整个倒悬之楼,刹那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吞噬。 唯有那幅画中,无归子的脸部位置,凭空燃起了两点幽绿的鬼火,如深渊中凝视而来的双瞳。 一个仿佛从四面八方,从亘古碑石中渗透而出的声音,在萧云归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跨越了百年的疲惫与期待。 “你来了。” “这一世,我等了你百年。” 话音未落,画中那个黑袍无影的身影,竟一步踏出了画框。 他所站立之处,连那两点鬼火都熄灭了,光线被他彻底吞噬。 他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黑暗中,抬起一只手,却没有发起任何攻击,只是用那道毫无起伏的声音,陈述着一个残酷的律法。 “你若不斩我,我便斩你。” “此乃……你亲手立下之律。” 萧云归握着无锋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体内的双生脉搏,在那黑影出现的瞬间,骤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错乱。 心跳与那陌生的脉动疯狂地冲撞、挤压、互相排斥,甚至出现了长达半息的停跳! 在那致命的停顿里,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意志,正在苏醒。 它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取代他。 仿佛有另一只手,正试图从他体内,夺走这柄剑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