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陆昭、南宫俞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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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五年十月初一,皖山防线的秋风裹着血腥味,吹得老皇帝南宫俞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亲率一万步兵驰援而来,刚到防线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心头一沉。 往日坚固的城墙早已千疮百孔,多处城砖被攻城槌撞得粉碎,露出里面的夯土来。 不止如此,墙面上还插满了陈军的箭矢,像极了刺猬背上的尖刺,暗红色的血顺着墙缝往下淌,在墙根积成了小小的血洼。 “陛下!您可算来了!” 一名浑身是伤的守军将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地汇报道: “陆将军他……他快撑不住了!” 老皇帝南宫俞快步登上城头,刚走两步,便看到靠在城垛旁的陆昭。 这位昔日的庐江守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的胸前插着一支断矛,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他见南宫俞过来,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老皇帝一把按住。 “别动,陆老将军!” 南宫俞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抬手摸了摸陆昭的脉搏,只觉脉象微弱,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陆老将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朕吧。” 陆昭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陛下……防线……守住了……百姓们……不能……” 话没说完,便一口鲜血喷在南宫俞的手背上。 紧接着,他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老皇帝南宫俞痛苦地闭上眼,将陆昭的尸体轻轻放在城垛旁,伸手为他合上双眼。 城墙上的守军见此情景,纷纷红了眼,却没人敢哭出声。 陈军的呐喊声又从城下传来,新一轮的攻城又要开始了。 “陛下,陈军又攻上来了!” “朕……知道了。” 老皇帝南宫俞站起身,望向城下黑压压的陈军。 只见陈安一身玄甲,竟亲自站在攻城阵前,手中佩剑指向城墙,下令道: “不破皖山,誓不撤军!拿下城墙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陈军士兵听闻重赏,个个红了眼,像疯了一样往城墙上爬。 云梯一架接一架地靠过来,攻城槌撞得城门“咚咚”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撞开。 老皇帝南宫俞低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边的士兵。 他们大多带伤,疲惫地靠在城墙上,手中的刀枪都在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盯着城下的敌兵。 他心中清楚,防线虽在,却已是强弩之末。 城墙残破,士兵伤亡过半,再守下去,不过是全军覆没,连带着后方的百姓也要遭殃。 “传朕旨意!” 老皇帝南宫俞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命后方官吏即刻组织百姓,往建业方向转移,务必在日落前撤出三十里,不得有误!” “陛下!那您呢” 内侍急声道。 “朕……要守在这里!” 南宫俞的声音平静却坚定。 “这道防线,不能让陈军轻易踏过去,总得为百姓争取些撤退的时间才行。”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万多步兵,这些士兵大多是京郊大营的精锐,此刻眼中满是决绝。 老皇帝南宫俞高举佩剑,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声喊道: “将士们!陈贼犯我疆土,杀我同胞!今日,朕与你们一同死战,用他们的血,为百姓铺路!” “愿随陛下死战!” 一万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城下的陈安见城墙上突然响起呐喊,顿时怒不可遏。 “想跑没那么容易!全军猛攻,拿下皖山,斩草除根!” 他亲自提着剑,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让人吃惊的是,他一个皇帝竟然亲自顺着云梯往上爬。 身后的亲兵见状,也纷纷跟上,陈军的攻势瞬间比之前猛烈了数倍。 老皇帝南宫俞见状,毫无惧色地说道: “陈安,朕就在此地,等你来取朕的项上人头!” 他率先跃下城墙,手中佩剑挥舞,瞬间砍倒两名爬上来的陈军士兵。 一万将士紧随其后,从城墙上跃下,与陈军展开殊死搏杀。 刀光剑影中,老皇帝的身影虽佝偻,却依旧矫健,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帝王的威严,陈军士兵竟一时不敢靠近。 陈安爬上城墙,看到南宫俞在阵中厮杀,眼中燃起滔天怒火: “南宫俞!拿命来!” 他提着剑,疯了一样冲向老皇帝。 两人的剑在空中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巨响。 南宫俞毕竟年迈,又连日赶路,力气渐渐不支,佩剑被陈安压得微微弯曲。 他咬牙坚持,却不想陈安突然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南宫俞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东西,还想跟朕斗” 陈安眼中满是嘲讽,他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剑指着南宫俞的喉咙。 “今日,朕便斩了你,让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看看什么才是天子!” 南宫俞缓缓站直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陈安,你以为杀了朕,就能拿下大瀚了朕的儿子,朕的臣子,定会为朕报仇,你早晚也会落得和朕一样的下场!” “废话少说!” 陈安怒吼一声,手中的剑猛地刺出,刺穿了南宫俞的胸膛。 老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剑,又抬头望向建业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 “大瀚……绝不会亡……老大……老九……往后……就靠你……们……了……” 话落,他的头缓缓垂下,手中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陛下!” “逆贼,吃我一枪!” 大瀚将士见状,齐声嘶吼,红着眼冲向陈安,却被陈军士兵拦住。 一场惨烈的厮杀过后,大瀚的一万将士几乎全军覆没,陈军也伤亡过半,再也无力追击撤离的百姓。 陈安站在南宫俞的尸体旁,喘着粗气,望着空荡荡的防线,眼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虽杀了南宫俞,却没能拦住百姓,反而折损了大半兵力,皖山防线,成了他啃不下的硬骨头。 秋风再次吹过皖山,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迹。 老皇帝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座丰碑,守护着他用生命换来的百姓。 ———— 皖山前线的噩耗,是随着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传到庐江郡府的。 当陆老将军殉国、陛下战死这几个字从斥候干裂的嘴唇里蹦出来时,庐江郡太守沈琢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混着茶水溅了满案。 议事厅里瞬间死寂,随后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户曹参军周彦猛地拍案,说道: “陛下和陆将军都死了!我们不能撤!跟陈贼拼了!” 他的父亲曾是陆昭麾下的亲兵,去年还受过年老的陆昭亲赠的御寒棉甲。 沈琢通红着眼,一把揪住周彦的衣领: “拼拿什么拼郡里的守军全调去前线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陛下临终前的旨意是让我们带百姓撤!你想让陛下和陆将军的血白流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 “想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快点行动起来!” “敲锣!传陛下旨意!” 沈琢猛地抹掉眼泪,下令道: “所有百姓即刻收拾行囊,往建业方向撤离!老弱妇孺走中间,青壮断后!官吏全员出动,一户都不能落!” 庐江城内瞬间响起急促的锣声,混着官吏们嘶哑的喊话。 起初还有百姓慌乱抱怨,当陛下战死的消息传开,街头的嘈杂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卖豆腐的王老汉颤巍巍地锁上铺子,教书先生李墨将经书捆在背上,牵着双目失明的母亲,脚步坚定地跟在人群后。 沈琢骑着瘦马穿梭在街巷间,看到周彦正背着一位瘫痪的老人往城外走,额角的青筋暴起,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街角处,几名妇人正帮着军属收拾包裹,军属怀里抱着丈夫的遗像,泪水滴在粗糙的麻布上,却没一句怨言。 日头偏西时,撤离的队伍终于在城外集结。 绵延数里的人群里,老人的咳嗽声、孩童的啼哭声响成一片,却没有一人插队争抢。 沈琢勒马站在高坡上,望着远处皖山的方向,那里的厮杀声似乎还在风中回荡。 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尖指向建业,大声说道: “乡亲们!陛下和陆将军用命给我们换了时间!今日我们撤,是为了明日能回来!走!” 队伍缓缓开动,青壮们手持扁担、锄头在后队警戒,官吏们分散在队伍各处,扶老携幼。 秋风卷着皖山的尘土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吹不散队伍里的沉静。 沈琢回头望去,庐江城的轮廓渐渐模糊,而皖山的方向,夕阳正将天际染成一片悲壮的赤红。 他一把勒住马,翻身下马,对着皖山的方向深深叩首。 身后的百姓见状,纷纷停下脚步,跟着跪下,一时间,旷野里满是叩首的声响,与远处隐约的鸦鸣交织在一起。 起身时,沈琢的眼角还挂着泪,却已多了几分决绝。 只要百姓还在,大瀚的根基就还在,这笔血债,总有偿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