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赤色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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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顶端了望台，夜深人静 夜空浩瀚，繁星，如同无数冰冷的钻石，镶嵌在黑丝绒般的幕布上。 麦克斯独自一人，屹立在了望台边缘，夜风吹拂着，人类形态的发丝。 但他的目光，却并未投向脚下的基地或远方的地平线… 而是，投向了无垠的宇宙深空。 仿佛与星空，融为了一体，又仿佛在与之对话。 方才，在那孩子的意识空间内… 自己动用了银河加农，这并非寻常的干涉。 尽管目的是净化极恶，拯救鲜活的生命… 但此举，无疑在他一贯秉持的“观察与引导”原则上，前进了一大步。 甚至可说是… 越界。 他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严格的，自我审视： 我是否，干涉过多 银河加农的力量… 对于这个尚未能完全理解光之存在的文明而言，是否过于，超前 自己展现真身，固然是为了应对侵蚀律者对生命的极致亵渎，但… 这是否会在自己离去后，留下难以预料的变数 将真相与最终抹除记忆的嘱托，交予识之律者… 这份信任，是否过于沉重 又是否是基于理性判断，而非一时冲动 我的存在本身，对于这个挣扎求存的文明而言，是否已然成为一种… 他们尚未察觉的，巨大变量 这… 是否违背，“给予机会而非答案”的初衷 作为光的化身，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也因此，更需恪守严格的准则。 过度介入，即使出于善意，也可能扼杀一个文明自身成长的潜力… 甚至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这种对“度”的把握，是自己永恒的课题。 一丝微不可查的疑虑，如同星云中的尘埃，在他古老而坚定的心中悄然弥漫。 这丝疑虑，隐约勾连起那段，被时光尘封的记忆，一段关于“过度”的警示…… “哎呀呀 看来我们无所不能的，观察员先生，也会有烦恼的时候呢” 轻盈而甜美的女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断了麦克斯的沉思。 爱莉希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了望台。 她脚步轻巧地走到麦克斯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仰望星空，粉色发丝，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麦克斯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回应： “爱莉希雅小姐… 深夜到此，有什么事吗” “嗯 感受到这里有一种，特别‘沉重’又‘闪闪发光’的思考气息，所以就过来看看咯” 爱莉希雅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男子的侧脸。 她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到那光辉巨人的本质。 “是在想… 关于‘干涉’的事情，对吗” 麦克斯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 在这位少女面前，自己似乎很难完全隐藏情绪。 爱莉希雅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包容： “其实呀，不用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哦，麦克斯先生” 她巧妙地，用了自己的真名。 “给予机会，并不代表要完全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希望熄灭呀。” 她轻声说道，语气却异常清晰，“尤其是在面对‘侵蚀’那样… 纯粹以否定生命、吞噬美好为乐的存在时。 你的出手，拯救的不仅仅是一个女孩，更是她姐姐的全部世界呢，甚至可能… 是更多人未来的笑容哦” 她的目光也投向星空，声音悠远： “有时候，一点点的‘干涉’… 就像在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上一根恰到好处的柴火，不是为了取代它燃烧，而是为了让它能继续靠自己的力量，燃烧下去，甚至烧得更旺呢?” “而且呀…” 她重新看向麦克斯，眼中闪烁着狡黠而智慧的光芒。 “你怎么知道，你的出现，你的‘干涉’，本身不就是这个文明‘机会’的一部分呢 或许，你的存在，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谁也无法预料，但那未必不是通向美好未来的一种可能哦” “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干涉…” 爱莉希雅最后总结道，语气坚定而温暖，“而是是否遵从了内心那份‘想要守护美好’的光之心意呢～ 我相信，只要心意是纯粹的，那么光芒所至之处，留下的就一定会是希望，而不是阴霾吧～” 她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溪流，悄然冲刷着自己心中，那因过度自省而产生的细微尘埃。 她没有否定准则的重要性，却用一种更灵活，更充满人情味的视角… 诠释“干涉”的意义。 麦克斯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位总是带着笑容，却能说出最通透话语的少女。 眼中的些许疑虑，渐渐散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深邃的平静。 爱莉的话语，驱散了当下的迷茫，却也让那段刻意模糊的记忆，骤然清晰— 原住民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 冰冷的星穹之下，破碎的异星大地满目疮痍。 麦克斯那巨大的赤色身躯，屹立于废墟之上。 胸前的彩色计时器却并未闪烁，反而因为澎湃的怒火能量而显得愈发刺眼。 对面，一群扭曲的斯兰星人，悬浮在半空。它们发出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思考。 但最让他思维几乎冻结的，是它们顶着的的那张脸— 东马快斗！ 那令他曾无比熟悉，承载着信任，欢笑与并肩作战记忆的人类面容，此刻正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嘲讽： “赤色的巨人呐，你想当宇宙文明的守护神别笑死人了！” ‘快斗’的脸上，洋溢着恶意满满的笑容，指向远处在战火中瑟瑟发抖的原住民。 “这...” “看看他们吧！看看这些蝼蚁惶恐的样子吧！ 他们根本不懂你的守护，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永远都是！” 字字诛心。 那张脸，那声音… 是他漫长生命中最珍贵的羁绊之一，是他愿意与之一体同心，守护地球的证明。 此刻，却被如此卑劣地亵渎，用来宣扬自己，最憎恶的毁灭与绝望！ “呜啊啊啊——！” 一股远超常态，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狂暴怒火，瞬间冲垮了麦克斯两万多年的理智堤坝。脑海中与快斗的一切回忆——初遇的惊讶，战斗的默契，离别的感伤——在此刻全都化作了燃料，让那毁灭的烈焰燃烧得更加疯狂！ 什么光之战士的准则，什么守护的信念，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暴怒吞噬！ 他，发出一声不似自己的咆哮！ 不再是精准克制的光线，而是前所未有，裹挟着滔天私愤与毁灭意志的赤红洪流，奔腾而出！ 这光流不再是“击败”，而是“抹杀”！ 光线所过之处，那群斯兰星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绝对的能量中化为基本粒子。 连同它们脚下的岩层，身后的山峦，都被一同汽化，抹除！ 他不仅要杀光孽物，更要将这群亵渎者存在的痕迹，从这片星域彻底清除！ 此时的那尊赤色巨人，周身缠绕着暴虐的能量乱流，双目猩红。 这哪还有半分光之战士的模样，分明是一尊，自宇宙降临的灭世凶神！ “麦克斯！快住手！！”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炸响。 挚友杰诺的身影猛地从侧方突进，用身体硬生生挡开光线余波，扫向原住民避难所的方向。 他毫不犹豫，凝聚着力量的一拳，狠狠砸在麦克斯的侧脸上！ “砰！” 剧痛传来，伴随着战友那焦急，震惊乃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麦克斯从暴走的边缘拉回。 赤红的光流，戛然而止。 麦克斯喘着粗气，茫然，看向前方。 之前敌人所在的空域，此刻已是一片虚无的黑暗，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视线所及，大地被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蔓延至星球地平线的尽头。 几近… 种族灭绝。 胜利的快意没有。 心中涌起的，只有一股彻骨，让自己都为之颤栗的冰冷寒意，与无穷无尽的后怕。 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 此后，该文明的历史记载中... 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只留下这样一段，讳莫如深的描述： 是日，天穹碎裂，赤色之凶神降临，其怒如星河倒卷，为敌带来审判，亦带来毁灭。 吾等幸存，非因神恩，仅因神只于一念之间… 被他人唤醒...” 而“赤色凶神”之名，成为如今麦克斯心中，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痕。 “…感谢你的话语，爱莉希雅小姐。” 他轻声道，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很有价值，也提醒了我自己一些… 几乎，快被遗忘的教训…” 我…并非神明… 爱莉希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容依旧温暖，没有追问，只是开心： “能帮上忙就好嘛！ 毕竟，看着闪耀的光芒，因为烦恼而变得暗淡，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哦！” 少女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又回头俏皮地补充： “所以啦，伟大的，光之巨人先生啊！ 就请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必要的时刻，尽情地闪耀吧！ 至少在美丽的少女看来，你带来的都是很棒很温暖的‘干涉’哦? 晚安啦！” 说完，少女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消失在了望台的入口处。 麦克斯独自留在原地，再次仰望星空。 心中的天平，已然恢复平衡。 爱莉希雅的话提醒了自己，准则并非那僵死的教条。 而守护生命与希望的初心，才是所有行动的最高指引。 而那关于“赤色凶神”的沉重记忆，则如同一个永恒的警示标，提醒着自己力量的双刃剑性质… 以及，保持内心澄澈的重要性。 是啊。 准则需谨记，初心不可违。 过度的干涉与必要的援手，界限在于本心。 因守护而动，便是答案。 这个文明的未来，终究由人们自己决定。 而我，只需成为那道在黑暗中，为他们照亮一丝可能性，在绝望时，能依凭的光便好。 警惕那因愤怒，而令自己失控的力量… 但，无需因噎废食。 夜风依旧清凉，却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沉重。 麦克斯的身影在星空下，依旧挺拔而宁静，却比之前更多了一份历经反思后的释然… 更加明晰，温和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