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声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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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悬崖那次无声的“会面”后，连续三天，林克没有再贸然进入森林深处。他像一名耐心的渔夫，知道鱼儿已经受惊，此刻需要的是让水面重新恢复平静，让鱼儿放松警惕。他恢复了日常的训练和生活，只是每天傍晚，依旧会习惯性地望向森林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艾斯的窥视并未停止，反而因为那次悬崖的“破冰”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那目光中探究和困惑的浓度明显增加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怒意仿佛林克那天的出现和沉默的陪伴，是一种未经允许的入侵，打破了他苦心经营的孤独壁垒。 林克明白，这是必然的反应。艾斯的世界非黑即白，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漠不相关的路人。像林克这样，既非敌人（没有表现出敌意），又试图靠近（留下了食物，进行了无声的陪伴）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全新的、难以定义的威胁。他必须重新确认林克的“属性”。 所以，当这天下午，卡普又因临时军务离开，路飞被玛琪诺抓去帮忙清扫酒窖时，林克知道，第二次主动接触的时机到了。他需要给艾斯一个“确认”的机会，一个在相对“安全”环境下面对面评估自己的机会。 他再次走向森林，目的地并非悬崖，而是上次发现艾斯观察点的那片乱石区。那里相对开阔，但又有掩体，进退皆宜，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比悬崖更“公平”的场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林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森林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和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林克走得很慢，刻意让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同时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 他再次来到了那片乱石区。几天前他放在石头上的肉干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被小动物叼走，还是……他宁愿相信是后者。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距离乱石区几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几乎能肯定，艾斯就在这里，就在某块岩石的阴影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心跳平稳下来。他向前又迈了一小步，然后，用尽量平静、不带有任何挑衅意味的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乱石区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聊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话音刚落！ “唰——！” 一道瘦小却充满爆发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块巨岩的阴影中猛地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几乎是同时，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泥土和汗水的野性气息扑面而来！ 林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具体动作，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恶风直扑面门！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身体的反应远远跟不上意识！ “砰！” 一声闷响。林克的胸口如同被一柄沉重的铁锤击中，喉头一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七八步，直到后背狠狠撞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才勉强停下。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喘不上气。 他勉强抬起头，终于看清了袭击者。 艾斯就站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他微微弓着身子，保持着攻击后的姿态，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属于孩童的稚嫩，只有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冰冷、警惕和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他紧握着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戾气息。 他死死地盯着林克，仿佛只要林克有任何异动，下一次攻击就会接踵而至，直取要害。 林克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背靠着树干，缓缓地、非常明显地举起了双手，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手无寸铁，也没有任何反击的意图。他的动作缓慢而清晰，生怕引起任何误会。 “我……没有武器。”林克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但他努力保持平稳，“我……不是来打架的。” 艾斯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像两把刀子，上下下地刮过林克全身，审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判断着他话语的真伪，评估着威胁等级。空气中的杀意并没有减弱。 林克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他必须用行动来证明。他保持着举手示弱的姿势，开始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向后移动，试图拉开与艾斯之间的距离，增加对方的安全感。 他的目光没有闪躲，而是坦然地迎向艾斯那充满敌意的审视，眼神里努力传达着真诚与无害。他在赌，赌艾斯虽然警惕如野兽，但并非完全失去理智的杀人魔，赌他对自己这个“奇怪的存在”还存有一丝探究的好奇，而非纯粹的杀心。 一步，两步，三步…… 每后退一步，林克都能感觉到艾斯紧绷的身体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丝，那冰冷的杀意也淡薄了一分。但那双眼睛里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就在林克后退到距离艾斯约有十米远，自觉已经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他依旧举着双手，微微喘息着，看着远处的艾斯。 艾斯也终于有了新的动作。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但攻击的姿态并未完全解除。他死死地看了林克几秒钟，然后，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抬起手，用拇指的指腹，用力地擦过自己的鼻尖——一个带着强烈不屑和警告意味的动作。 接着，他转身，没有再看林克一眼，身影几个敏捷的起落，便如同融入森林的影子一般，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后，无影无踪。 直到艾斯的身影完全消失，林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般顺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火辣辣地疼。 虽然挨了一下狠的，但……他成功了。他在这第一次正面、充满敌意的对峙中，活了下来，并且没有激化矛盾。艾斯最后那个动作，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宣告。意思是：我警告过你了，别再靠近！ 林克靠着树干，揉着发疼的胸口，脸上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和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这无声的对峙，是危机，也是转机。至少，艾斯没有在他示弱后退时继续追击，这说明他并非嗜杀之人。而且，他给了自己一个“警告”，而不是直接判定“死刑”。 这意味着，沟通的渠道，在一种极端的方式下，被艰难地打开了。尽管这条渠道布满荆棘，充满危险。 林克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艾斯消失的方向，转身，一瘸一拐地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下一次，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这充满敌意的警告，变成一次……哪怕只是极其短暂的对话呢他摸了摸依旧作痛的胸口，心里明白，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但至少，他已经看到了那条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