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们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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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那句“他王江算什么东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的声音还在雕梁画栋间回荡,余音不绝。 “虎哥说得对!” 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了短暂的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四堂堂主,肥婆兰。 她体态臃肿,几乎要将身下的红木椅子撑爆,手里一把檀香扇摇得飞快,却扇不走脸上的油光与戾气。 “一个败光家业的衰仔,毛都没长齐,凭什么骑到我们这些老家伙头上” 肥婆兰旁边的炮仗李,猛地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闷响,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我炮仗李第一个不服!”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活像一只随时准备咬人的疯狗。 “就凭他老豆跟龙头有旧交情还是凭他前些时候救了龙头” “要这么论,那我们这些年为社团流血卖命,都他妈是放屁吗” 连锁反应开始了。 “李哥说得是,不服!” “我们也不服,龙头,您要三思啊!” 几个小堂口的堂主也按捺不住,纷纷起身附和。 一时间,堂内超过半数的人,都将矛头指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未曾开口的年轻人。 王江。 他又成了众矢之的。 无数道目光,或轻蔑,或敌意,或幸灾乐祸,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这些目光仿佛在说,看,就是这个衰仔,等着看他怎么哭着滚出去。 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首位上,龙头跛豪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那条残废的腿在桌下微微颤动,那是他怒气积蓄的征兆。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 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越过众人,落在了王江身上。 这既是质问,也是考验。 他想看看,自己选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龙是虫。 跛豪坤身侧,始终垂手站立的坚叔,眼神冰冷如铁。 他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衣襟下,是枪柄粗糙的防滑纹路。 只要龙头一个眼神,他就会让叫得最凶的人,永远闭上嘴巴。 血腥味,似乎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王江同样能感觉到黎叔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他也能感觉到龙头那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将他内外照得通透。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 硬顶,就是跟半个和联胜为敌,陈虎他们会当场发难,血溅五步,死无全尸。 退缩,就是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再也没有机会踏足和联胜的权力中心,彻底沦为笑柄。 这是一个死局。 但他又清晰地察觉到,这也是一线生机。 跛豪坤不是在为难他,而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跛豪坤为他自己寻一个好退路。 那么他只有 在所有元老面前,证明自己价值。 死一般的寂静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王江缓缓起身。 他没有去看咄咄逼逼的陈虎,也没有理会那些轻蔑的眼神。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首位的跛豪坤身上。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跛豪坤,深深一躬。 这个动作,标准,谦卑。 接着,他又转向陈虎和众堂主,拱了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虎哥说的没错。” 王江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王江,资历尚浅,寸功未立,德不配位。”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堪”。 “龙头厚爱,我心惶恐。” 此言一出,堂内紧绷的气氛瞬间一松。 陈虎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果然是个没胆的软脚虾,一吓唬就怂了。 肥婆兰的扇子摇得更欢了,眼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炮仗李更是轻蔑地“嗤”了一声,重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王江的知难而退而收场。 他们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然而,王江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但我想问一句。”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平静的语调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二堂,是个什么光景” 他环视众人,目光从陈虎、肥婆兰、炮仗李、曾三的脸上一一扫过。 “叶长安堂主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跟着他的人也不见了。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 “他堂口的账目,我刚才听了一耳朵,可所谓是乱成一锅粥,他留下的在总堂里的亏空,谁来填” “最要紧的,是从南边过来的那条生意线,也因为叶长安的死断了。每个月上千万的利润,就这么没了。” “他底下档口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对不对” 王江每说一句,堂内众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们只想着二堂空出来的位子是块肥肉,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块肉,可能带着剧毒。 陈虎脸上的得意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这些问题,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 “各位哥哥,都是社团的顶梁柱。” 王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请教”意味。 “谁敢拍着胸口说,自己现在上去,就能立刻把二堂这个烂摊子收拾得妥妥帖帖能把断了的线重新接上能把那几千万的窟窿填平把黄江帮占了我们的档口收回来” 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接这个话。 抢地盘,收保护费,他们个个是好手。 收拾烂摊子,尤其是这种牵扯到人命与巨额亏空的烂摊子,谁碰谁倒霉。 现在黄江帮正占上风,让他们归还档口,那不是痴人说梦“ 王江看着沉默的众人,嘴边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龙头选我,或许,不是看我多能打,也不是看我资历有多老。”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跛豪坤身上,语气诚恳。 “而是看我,是一个‘外人’。另外,我还干净,是个孤臣。” “我跟二堂过去的那些烂账,没有半点瓜葛。查起账来,不必顾忌谁的面子。” “我跟叶长安的失踪,更没有利益冲突。查起事来,可以放开手脚。” 他顿了顿,最后抛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二堂现在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威风八面的江湖大佬。” “而是一个能刮骨疗毒的‘医生’。” “医生”两个字,如同两道闪电,劈开了堂内的阴霾。 众堂主全都愣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江,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年轻人。 这个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的“衰仔”,不仅没有被吓破胆,反而三言两语,就将一场赤裸裸的个人权力争夺,上升到了为整个社团解决危机的战略高度。 这格局,这口才,这胆识。 他妈的,这还是那个败家子王江吗 陈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左右开弓扇了十几个耳光。 他被王江这番话噎得死死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站起来说:“我不管什么烂摊子,我上去就是为了抢钱抢地盘!” 王江的“医生论”,直接将他钉在了只顾私利、不顾社团大局的耻辱柱上,让他陷入了道义的绝对被动。 而首位上,龙头跛豪坤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了一道骇人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王江,仿佛要将他看穿。 他选择王江的真正深意,那份藏在心底、连黎叔都未曾完全洞悉的谋划,竟然被王江自己,一语道破。 这个后生,不简单。 真的不简单。 王江成功了。 他将自己从“德不配位”的泥潭中摘了出来,摇身一变,成了那个“临危受命”、解决问题的唯一人选。 他不仅没有出丑,反而在这场“逼宫”大戏中,初步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