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致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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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泥浆如同毒蛇，贪婪地汲取着身体里最后一丝热量。每一次被拖拽向前的颠簸，都像是钝刀在反复切割着早已支离破碎的躯体。左臂深处，被烙铁强行封印的伤口在湿冷和摩擦的刺激下，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大腿的贯穿伤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肌肉撕裂的剧痛和骨骼摩擦的钝响；而右肋深处，那潜伏的毒蛇，在剧烈的震动中彻底苏醒，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碎裂的骨茬上，将撕裂般的闷痛和灼烧感狠狠推向四肢百骸！ “呃…咳咳…” 无法抑制的呛咳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牙关的封锁！浓烈的铁锈味在口腔里爆炸！暗红色的、带着粘稠泡沫的鲜血，混合着冰冷的泥浆，不受控制地从林锋嘴角涌出，喷溅在身下焦黑的土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暗痕。视野彻底被黑暗和旋转的金星吞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的狂潮中剧烈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撑住！” 李石头低沉沙哑的嘶吼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架着林锋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行拖拽着这具濒临极限的躯体，在冰冷的泥浆中继续向前滑行。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他右肩胛下崩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前进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 赵小栓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抖得不成样子。他背上的老套筒如同沉重的枷锁，每一次磕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看着林锋不断咳出的鲜血，看着那在泥泞中拖出的、混合着暗红的痕迹，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眼中交织。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洼地的地形在脚下延伸。脚下的泥土变得更加湿软粘稠，散发着浓烈的腐殖质和硝烟混合的怪异气味。两侧是相对陡峭的土坡，坡上覆盖着被炮火摧残得只剩下焦黑枝桠的灌木丛，如同无数扭曲的鬼爪伸向黑暗的天空。死寂，是这里的主宰。只有寒风穿过枯枝的呜咽，以及他们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身体摩擦泥浆的“咕唧”声。 突然！ 李石头猛地停下脚步！如同钉死在泥泞中的木桩！架着林锋的手臂瞬间绷紧！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鹰眼，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死死锁定了左前方土坡的反斜面方向！ “隐蔽！”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炸雷般的穿透力！ 没有丝毫犹豫！李石头猛地将林锋的身体按向地面！自己也如同猎豹扑食般伏低！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一丝多余声响！赵小栓更是条件反射般扑倒在地，整张脸都埋进了冰冷的泥水里，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三人身体伏低的瞬间！ “咔哒…哗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器械碰撞声，混杂着某种帆布或皮革摩擦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吐信般，毫无征兆地从左前方土坡的反斜面后清晰地传了过来！距离…不足三十米！ 声音的来源，被土坡完美的遮蔽着！但在这死寂的洼地里，这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 迫击炮！是迫击炮！炮管与座钣的轻微碰撞！炮弹从弹药箱取出时帆布的摩擦！还有…压得极低的、短促的日语口令（装填瞄准）！ 目标！就在眼前！ 林锋被按在冰冷的泥浆里，剧烈的撞击让肋下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再次汹涌袭来！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又一口涌到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涣散的意识因为这近在咫尺的威胁和声音的刺激而强行凝聚！属于“狼牙”的战场本能如同被唤醒的凶兽，在剧痛的牢笼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沾满泥浆和血污的脸朝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视野模糊晃动，如同蒙着血色的毛玻璃。但在那浓稠的黑暗和土坡的阴影里，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如同雷达般的感知！感知着声音的方位、距离、以及…那土坡反斜面后，被精心构筑的、利用天然地形遮蔽的简易炮位轮廓！他甚至能“感知”到那里不止一门炮！至少三门！呈三角形布置！还有弹药堆积点！以及…守卫在炮位附近、如同雕塑般沉默、但散发着冰冷杀气的…人影！ “呃…” 林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那只还能稍稍活动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抬起！颤抖的、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手指，死死地、精准无比地指向左前方土坡反斜面的某个位置！同时，他那双在剧痛和黑暗中依旧闪烁着本能光芒的眼睛，死死锁定着那个方向，瞳孔深处似乎有冰冷到极致的火焰在燃烧！ 方向！坐标！目标的核心！ 这个动作，耗尽了林锋最后的气力。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重重砸在泥水里。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无边的剧痛和黑暗彻底吞噬。只有嘴角不断渗出的、混合着泥浆的暗红色血沫，证明着这具残破的躯壳尚未完全冰冷。 李石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锋手指的方向！也锁定了林锋那双在昏迷前、依旧死死锁定目标的、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不是巧合！绝不是！ 那瞬间凝聚的眼神！那精准到令人心悸的指向！ 这个“林二狗”…他“听”到了！他甚至“看”到了！在重伤垂死、意识模糊的状态下！ 震惊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李石头的全身！比肩上的伤口更让他感到刺痛！这个疑问，从林锋第一次精准投弹开始，如同毒藤般缠绕在他心头，此刻终于得到了最残酷、也最不可思议的证实！这个名叫“林二狗”的躯壳里，隐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如同鬼魅般可怕的灵魂！ “石…石头哥…” 赵小栓带着哭腔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呼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恐惧和茫然，“二狗哥…他…” 李石头没有回应。他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反斜面后那细微的声响——炮弹滑入炮膛的摩擦声炮闩闭合的轻响还有…日军士兵压得极低的交谈… “标定…方位…高度…” “装填…完毕…” 他们要开炮了！目标很可能是刚刚暴露了位置的国军侦察兵或者某个暴露的支撑点！ 不能再等了！ 李石头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刃！他猛地从腰间拔出那两枚冰冷的手榴弹——马彪的“礼物”！拔掉保险销！引信拉火绳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小栓！” 李石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最后关头孤注一掷的疯狂，“捂住耳朵！趴下！无论发生什么！别抬头！” “石…石头哥…” 赵小栓惊恐地看着李石头手中的手榴弹，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李石头不再看他！他的目光如同磐石般，死死锁定林锋手指指向的那个位置！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蓄积着最后的力量！ 就在反斜面后传来一声清晰短促的日语口令（开火）的瞬间！ “小鬼子！去死吧——！”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困兽咆哮般的嘶吼，猛地从李石头喉咙深处迸发！他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弹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两枚木柄手榴弹，朝着那个被林锋在昏迷中精准锁定的、土坡反斜面的核心位置，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两道死亡弧线，精准地越过土坡的遮蔽！ “轰！轰——！！！” 两声沉闷却震耳欲聋的爆炸，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土坡反斜面后猛地炸响！火光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巨大的火球和浓烟腾空而起！强大的冲击波席卷开来，震得李石头脚下的泥地都在颤抖！ “呃啊——！” “炮！我们的炮！” “敌袭！敌袭——！” 日军惊恐到极致的惨叫和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般，瞬间在爆炸点炸开！彻底打破了洼地的死寂！ 成功了！ 李石头眼中刚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哒哒哒哒——！” “叭勾！叭勾！叭勾！” 歪把子机枪和三八式步枪那特有的咆哮和脆响，如同泼水般，从土坡反斜面未被爆炸波及的侧翼位置疯狂地泼洒过来！子弹如同毒蜂般尖啸着，狠狠钻入李石头刚刚投弹位置周围的泥土和岩石！碎石如同冰雹般四溅！死亡的火网瞬间笼罩了他暴露的位置！ 李石头在投弹的瞬间，身体已经猛地向侧后方扑倒！但机枪子弹的覆盖范围太大了！一发灼热的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咬进了他刚才被刺刀划伤、此刻正在用力的右臂上臂！ “噗嗤！” 血花瞬间飙射！ “呃！” 李石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向后一个趔趄！手中的步枪差点脱手！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石头哥！” 赵小栓带着哭腔的尖叫响起！ “在那里！杀了他们！” 日军指挥官疯狂的日语嘶吼如同跗骨之蛆！ 更致命的是，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瞬间从土坡侧翼和后方亮起！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锁定了李石头暴露在火光边缘的身影！也照亮了泥浆中昏迷不醒的林锋和惊恐万状的赵小栓！ 完了！彻底暴露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洼地冰冷的泥泞！ 李石头强忍着右臂的剧痛，眼中闪过冰冷的绝望和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他猛地扑向昏迷的林锋，试图将他拖向旁边一个稍深的弹坑！ 但日军的火力太猛了！子弹啾啾地追着他的身影！一发子弹擦着他的钢盔飞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比刚才手榴弹爆炸更加剧烈、更加沉闷、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土坡反斜面后炸开！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不是手榴弹！是殉爆！是迫击炮阵地上的炮弹被引爆了！ 更加耀眼的火光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刚才的爆炸点！浓密的黑烟翻滚着形成巨大的蘑菇云！破碎的炮管、扭曲的金属零件、断裂的肢体…如同天女散花般被高高抛起！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拍打在洼地上！连李石头都被震得扑倒在地！ 日军的机枪和步枪声瞬间被这恐怖的殉爆彻底淹没！惨叫声也变成了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非人哀嚎！ 混乱！巨大的混乱！ 李石头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机会！唯一的生机！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恐怖的殉爆是如何发生的（是林锋投弹引爆了堆放的弹药还是混乱中日军误操作），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一把抄起昏迷的林锋，如同扛起一袋沉重的沙包，朝着远离爆炸点、远离手电光束的方向，亡命狂奔！右臂的伤口鲜血狂涌，但他浑然不顾！ “小栓！跟紧！” 他嘶吼着，声音被爆炸的轰鸣吞没！ 赵小栓如梦初醒！巨大的爆炸和火光带来的恐惧，被李石头那决绝的身影瞬间点燃了求生的勇气！他连滚带爬地跟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三人的身影，在身后那如同地狱降临般的爆炸火光和浓烟的映衬下，在日军混乱的嘶吼和零星的追击枪声中，如同三只扑火的飞蛾，朝着浓稠黑暗的未知深处，亡命遁去！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钢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