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货币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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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的食指在床沿叩出的节奏突然加快,像急雨打在青石板上。 苏晚照刚把最后一笔分铺银钱流水记完,算盘珠子在掌心硌出红印子,听见那规律的声,笔尖地断了墨。 这节奏......她凑近床头,鬓角的银步摇扫过谢昭手背。 前日在钱氏银号查账时,她特意用系统送的银纹测频镜录下幻银钱币震动的声波——此刻谢昭指尖的叩击,竟与那声波曲线完美重叠,只是方向倒了个个儿,像把搅浑的水又泼回缸里。 昭昭这是......在反向破解她呼吸发紧,抄起案头的竹板和炭笔,跟着那节奏在板上画波浪线。 第一下轻叩对应短竖,第二下加重是长横,画到第七下时,竹板边缘已经爬满歪扭的符码,倒像她小时候在菜市场帮人算账时画的草记。 苏娘子!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窗声。 苏晚照手一抖,炭笔滚到谢昭枕下。 她刚要发作,就见小陆扒着窗沿,额角沾着机油,您让我改的音锁算盘好了! 能把声音转成数字码——话没说完,他就从窗缝里挤进来,怀里还抱着个黑檀木匣子,匣盖雕着算盘纹,珠子却是用青铜铸的。 苏晚照眼睛一亮,把竹板往他怀里一塞:快! 用这算盘录昭昭的叩击声! 小陆蹲在床边,把青铜算盘贴在谢昭手背。 机械臂上的龙纹突然泛起幽蓝,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似的。 算盘珠子哗啦啦自动滑动,第一颗珠地卡进槽里,第二颗跟着跳起来——竟是在跟着谢昭的节奏打珠算! 三、七、一、九......小陆盯着算盘底漏出的纸条,声音发颤,这是四位数循环! 苏娘子,您看!他扯出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印着3-7-1-9-3-7-1-9,墨迹还带着算盘齿轮的压痕。 苏晚照捏着纸条的手直发烫。 三个月前她在北岭山脚下收山货,听老矿工说过,矿脉编号都是四位码,3号脉是铅矿,7号是锡矿......1-9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系统热图上,北岭矿脉的红点最密,像被人撒了把火星子。 后院突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苏晚照抄起桌上的铜尺就要冲出去,却被小陆拽住袖子:是影子来了! 他说带了个能指认钱氏的人 等苏晚照跑到后院,月光正照着影壁下的两人。 影子还是那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短刀沾着星点血迹,此刻正扶着个满脸灼伤的汉子——铁面老张,她上个月在苏州府衙状告钱氏私吞矿税时,就是这老张递的状纸。 苏娘子!老张突然跪下来,双手扯开衣领。 苏晚照倒抽一口冷气——他怀里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手臂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像是血管里流着水银。 更骇人的是,少年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着老张的肩膀,那节奏竟和谢昭床沿的叩击声一模一样! 钱无咎那老匹夫说这是,能让人听钱声发财!老张眼眶通红,把少年的手按在苏晚照腕上。 苏晚照只觉一阵刺痛,那银光竟顺着皮肤往她血管里钻! 她慌忙抽回手,系统提示音地炸响:【检测到幻银微粒,建议佩戴熔炉之眼】。 让开。 白袍先生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手里的药箱还沾着朱砂粉。 他搭住少年手腕,瞳孔骤然收缩:脉息里混着金属共振波......幻银已入骨髓。他抬头看向苏晚照,若不截断共振源,七日之后,这孩子会变成只认钱声的傀儡。 老张突然掐住少年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昨日还喊我,今日就只对着钱串子笑......苏娘子,钱家在北岭的熔炉,烧的根本不是银! 是拿活人当引子,炼能控制人心的妖银! 咔嗒。 门闩轻响的声音比针掉在地上还轻。 苏晚照转身时,只见个灰衣老头缩在墙角,手里攥着半卷烧焦的账册。 小陆的青铜算盘突然地发出蜂鸣——这老头身上竟也沾着幻银的味道! 鬼算子苏晚照认出他是钱氏银号的账房,上个月还替钱无咎算过坑她分铺的黑账,你半夜摸进来,是要偷账本还是要我命 老头跪下,账册地展开,露出半页烧剩的记录:北岭矿脉1-9号洞,幻银熔炉,声锻法......他声音发颤,每炼一炉银,就要放《均富歌》调频。 他们说这是替天均富,可我女儿......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她昨日数钱数到半夜,手都抽了还在动,最后......最后攥着钱串子断了气。 苏晚照捡起那半页账册,火漆印还剩半枚——正是钱氏私印的二字。 她看向影子,影子微微颔首——这老头的女儿,他昨日在钱府后巷见过,尸体手里还攥着带幻银的通宝。 小陆。苏晚照突然转身,眼睛亮得像点了盏灯,把北岭矿脉图找出来,照着老张说的1-9号洞,给我仿一份。她又看向影子,明日起,让分铺的伙计在边境茶棚里不小心说漏嘴,就说苏记要收北岭的矿...... 谢昭的机械臂在里屋突然发出轻鸣,龙纹里渗出的银光突然凝结成颗小银珠,地掉在地上,滚到苏晚照脚边。 她蹲下身捡起,银珠在掌心折射出小陆的算盘、老张的灼伤、鬼算子的泪——还有,钱氏银号那盏永远亮到半夜的灯笼。 三、七、一、九......她捏着银珠喃喃,昭昭,你敲的到底是矿脉编号,还是......破局的钥匙 窗外,晨鸡开始打鸣。 小陆抱着矿脉图跑出去时,正撞上来送清心散的王二。 两人手里的纸卷和药包撒了一地,却谁也顾不上捡——苏记总号的灯笼不知何时全亮了,映得青石板上的银珠,像颗要烧穿夜色的星子。 谢昭的机械食指在床沿叩到第七下时,苏晚照后槽牙突然发酸——这节奏和昨日在钱氏银号地下密室听到的幻银嗡鸣,像极了她小时候在菜市场见过的对门两家糖画摊,一个吹糖人一个捏面人,表面较劲,内里却暗合着招揽生意的吆喝调子。 苏娘子!小陆抱着卷了三层油布的矿脉图撞开半掩的门,发梢还沾着墨汁,您要的北岭1-9号洞仿图,我照着老张说的矿道弯度改了七版,连假矿脉的渗水痕都拿茶汁染过了!他把图往桌上一摊,油布地展开,泛黄的绢帛上用朱砂点着星子似的矿洞标记,最中央那个1-9号洞旁,小陆还用细笔描了只歪歪扭扭的招财猫——这是苏晚照上个月教他画的生意兴隆符。 苏晚照指尖划过招财猫的圆耳朵,嘴角翘得像刚摸了银库钥匙。 她从袖中摸出枚磨得发亮的铜钱,一声压在1-9号洞上:明日让分铺的王二去边境茶棚,就说苏记花三千两买通矿工,探到北岭有真银矿,三日后开售惠民银饼,每饼只赚一文。她屈指敲了敲铜钱,钱无咎那老狐狸不是爱囤幻银当宝贝 我偏要让全苏州的商队抢着买,他要是再藏着熔炉不亮,等我家银饼卖火了——她突然凑近小陆,眼睛亮得像淬了蜜,他的幻银通宝就得砸手里当废铁!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半尺高。 苏晚照惊得扑过去,却见他垂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乱影,原本叩击的节奏全乱了套,金属关节咔嗒咔嗒敲出急促的连音,倒像有人拿算盘珠子往青石板上撒。 小陆的青铜算盘突然地发出蜂鸣,他手忙脚乱去按机关,纸条地窜出来半尺长,上面的数字码歪歪扭扭挤成一团:7-3-9-1-7-3-9-1。 这、这是刚才那段的逆序!小陆扒着算盘边缘,脑门冒出汗珠,苏娘子您看!他拽着纸条冲过来,前日在钱氏熔炉外测的幻银共振频率是3-7-1-9循环,现在谢公子奏的是7-3-9-1——完全相冲!他突然抓住苏晚照的手腕,要是在熔炉边奏响这段,就像往滚油里撒盐,能把整座炉子震成碎片! 苏晚照低头看向谢昭泛着幽蓝的瞳孔,机械臂上的龙纹正随着敲击泛起细密的银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她轻轻覆住他的手背,金属凉意透过指尖渗进骨头:昭昭,你这手不是病,是兵器。她想起前日在太学书斋,谢昭为她研墨时说的话——我这双被宇文阀改造的手,本是要做他们的刀,此刻倒像是命运开的玩笑,仇人铸的刃,偏要用来捅穿仇人的心窝。 叮—— 系统提示音像炸在天灵盖,苏晚照眼前突然浮现金色光屏:【检测到幻银共振源破解进度87%,解锁熔炉之眼——可透视金属真伪,但需宿主七日无触感】。 她盯着光屏上的按钮,喉咙突然发紧。 七日无触感,意味着摸银钱没了分量,拨算盘少了珠落玉盘的脆响,甚至谢昭掌心的温度...... 别答应。 沙哑的声音像片碎瓷擦过耳膜。 苏晚照猛地抬头,正撞进谢昭半睁的眼。 他的瞳孔还泛着机械臂的幽蓝,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你没了触觉,怎么摸出假银的毛边 怎么数清账本的暗码他动了动被她攥住的手,金属关节擦过她掌心,我这手能敲破熔炉,你的手......他喉结动了动,能赚遍天下。 苏晚照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涩。 她想起初穿来时在柴房数铜钱,冻得通红的手指捏着半吊子铜子儿,系统提示今日需赚5文;想起和谢昭在雨夜里分食糖人,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油纸渗进她掌心;想起钱氏银号的幻银通宝在银纹测频镜下泛着鬼火似的光......她松开谢昭的手,指尖在光屏上按下。 刹那间,世界像被蒙了层毛玻璃。 她摸向自己的脸,触不到耳坠的凉意;想去握谢昭的手,只看见自己的手指虚虚拢在他手背上方——触觉像被抽走的丝线,连呼吸时空气擦过鼻腔的痒意都没了。 但她的眼睛突然清明得可怕,透过窗纸,她看见院角老槐树下埋着的瓦罐(那是她藏私房钱的地方),看见钱氏银号后巷的阴沟里飘着半枚幻银通宝(影子前日说的),甚至看见北岭方向的山坳里,有团幽蓝的光像活物般蠕动——那是钱氏的幻银熔炉。 苏娘子小陆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苏晚照转头,看见他嘴在动,却听不清说什么。 她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七日无触感,原来连听觉也跟着迟钝了 她扯出张纸,用炭笔歪歪扭扭写:去把算盘拿来。小陆愣了愣,飞快跑出去,再回来时怀里抱着她最宝贝的紫木算盘——那是谢昭去年用太学奖励的木料给她雕的,每个珠子都磨得能照见人影。 苏晚照接过算盘,手指按在冰凉的珠子上。 没了触觉,可她记得每个珠子的位置:第一档是分铺的月银,第二档是茶棚的租金,第三档......她闭起眼,指尖轻轻拨过,珠子相击的脆响在空荡荡的感官里格外清晰。 原来没了触觉,还能用耳朵钱——这大概是系统给她留的小后门。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 苏晚照坐在苏记总号的密室里,面前摊着三本账册。 她闭着眼,指尖划过账本的纸页,没有温度,没有触感,只有算盘珠子的声在耳边响成一片。 她知道,七日之后,触觉会回来;她也知道,七日之内,钱氏的熔炉必须炸成渣。 密室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苏晚照没抬头,她知道是谢昭来了——只有他会把脚步放得那么轻,像怕踩碎了什么。 她继续拨着算盘,珠子声里混着他的低笑:苏娘子这是要当盲算圣手她没说话,只是把算盘往他手边推了推。 黑暗中,两双手,一温一凉,同时按在算盘上。 珠子相击的脆响里,苏晚照听见自己的心跳。 没了触觉,可有些东西反而更清晰——比如,破局的钥匙,就在她和谢昭交叠的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