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宅寻梦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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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的林府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连扬州知府见了大老爷林正清都得客气三分。 大老爷官居巡盐御史，品级不大职责不小。 正房夫人赵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小姐林明玥，大公子林景衡。 姨娘王氏，生了一儿一女：二公子林景瑞，四小姐林明昭。 二老爷林正海在知府衙门户部税课司当差。 正妻孙氏，生了独苗小公子林景瑜。 姨娘张氏，生了两个女儿：二小姐林明雅，三小姐林明舒。 林府的老太太是一府之尊，大老爷、二老爷是孝子，对林母很是尊崇，颇具孝心，每日晨昏定省?的日常礼仪，必不可少。 春芽的养父是林府仆人李安。 十年前李安跟着大老爷出门办差，在街边看到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乞儿。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怜兮兮、怯怯懦懦的伸着黑乎乎的小手儿，叫着“大老爷行行好”。 李安心一软，给了她一个包子。 没想到这小丫头从此就黏上他了，甩都甩不掉，一口一个“大老爷”地追着喊。 李安没法子，动了恻隐之心，请示了真正的大老爷，他想收了做养女。 大老爷见小丫头机灵，就允了。 李安给她起名李春芽。 如今春芽十五了，跟着十七岁的大小姐林明玥已经五年，是她的贴身丫鬟。 一个月后，大小姐就要远嫁京城，嫁给尚书府的大公子。 她打算带走四个贴身的丫鬟，春芽、夏荷、秋叶、冬梅。 春芽闷闷不乐地往清风阁外的湖面上撒鱼食。 引得湖下的金鲤、红鲤争抢进食。 她要离开林府去另一个深宅大院了，这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 她在林府待习惯了，这里起码有疼爱她的养父，对她还说的过去的养母，还有一个弟弟，这里算是她的家。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年她一直是乞儿，在这个古代社会她的命运会比现在更好吗 也许一样的悲惨，可能还不如现在这样，在高门贵府里做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有一口饭吃，总比饿死街头强。 这两年，她跟着大小姐，没少学到府里的规矩，把府里的规矩摸得门儿清。也出门见过了扬州城的繁华风光。 她维持着原主老实本分的样子，做事妥帖，像模像样的。 她自己本身也内向喜静，倒也没人起疑。 私下里，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番天地。 她清楚地知道玉米、红薯、土豆这些“救命粮”的重要性。 玉米最早是在嘉靖年间（约1531年）传进大明的。 她曾查阅过相关资料，对玉米传入途径，大概有三种说法： 一种是说，中亚的商人走陆上丝绸之路，把玉米带到了西北，像甘肃、陕西那边； 另一种是说，从缅甸、越南那边传进来，云南、广西可能有人种； 不过最早也是流传最广的说法，还是广东商人从葡萄牙经海上过来，先在广东、福建落脚，再慢慢往内地传。 可如今已经是嘉靖后期了，玉米虽然传进来了，但知道的人极少。 至于红薯还得再等十几年。土豆那更是没影儿的事。 所以，春芽铁了心要找到玉米。 大老爷是巡盐御史，隔三差五就得去辖地巡视，每次都是养父李安跟着。 一次，养父出发前，春芽悄悄拿出自己画的图:高高的植株，裹着绿叶的粗棒子，剥开是黄澄澄的扁扁的颗粒。 “爹，我做了个怪梦，”她一脸困惑又带着渴望，“梦见这种粮食，叫‘玉米’。 有的地方可能叫‘番麦’、‘御麦?’、‘包谷’等等，煮熟甜甜的，可好吃了！ 您在外头要是瞧见，千万帮我带点回来尝尝鲜” 李安看着图纸直乐：“傻丫头，梦里的事哪能当真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爹可没见过。” 春芽立刻抱住他胳膊摇晃，眼神满是哀求：“爹～那梦可真实了！我觉得一定有！ 您就帮我留心看看嘛，万一找到了呢女儿求您了！” 看着女儿亮晶晶满是期盼的眼睛，李安无奈叹气：“唉，真拿你没办法。 行行行，爹记下了，替你留心便是。” “谢谢爹！”春芽笑得眉眼弯弯。 她眼珠一转，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爹，您别不信，我做梦可灵了！ 您还记得不当年我追着您叫‘大老爷’。 就因为头天晚上梦见有人给我个包子，我追着他，他就收我当女儿了！第二天可不就应验在您身上了” 李安一愣，仔细回想当年小春芽追着他讨包子的情形，再看看眼前这张认真又带着点狡黠的小脸。 这丫头……似乎真有点邪门 他半信半疑地拍拍她脑袋：“成！爹信你一回。要真找着这‘玉米’，那你就是爹的小福星！” “春芽就是爹的小福星！”春芽脆生生应道，心里却暗暗加了一句： 不止是爹的，以后还要做更多人的福星。 此后，每次李安随大老爷去江苏、安徽、江西巡视，春芽都不忘提醒一句。 她自己出府时，也总往粮铺里钻，拿着图样问掌柜伙计。 可惜，所有人都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种“黄澄澄的扁颗粒”。 她想到扬州是大运河的枢纽，可能有来往的闽粤商人或外国商队，但她又不能经常出府。 她绘制了好些图样给了粮食铺的掌柜，让他们帮忙留意过往的闽粤商人或外国商队，向他们打听“番麦”“御麦”。 可是两年过去，依然杳无音信。 春芽心里焦急：玉米传入都几十年了，连离广东不远的江西都没踪影吗 看来这外来新作物，远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容易被人接受和传播。 无奈之下，她只能每次在养父出门前，更加殷切地叮嘱：“爹，那个玉米……您可千万再帮我仔细找找呀！” 有时还会眨巴着眼，夸张地咽咽口水：“我又梦见啦！用那玉米磨的面炸的丸子，金黄金黄的，酥酥脆脆，可香了！馋死我了！” 李安看着女儿那副小馋猫样，失笑地揉揉她的发顶：“知道了，小馋猫！爹记在心里呢，一定帮你寻摸！” 春芽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目送养父离开，心里那份找到玉米的渴望，却越发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