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王子失去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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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张桌案。 书案对面，那张属于春芽的桌案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笔墨纸砚依旧规整地摆放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有时是思考难题无意识就会望向那里，甚至有时，只是单纯地发愣。 有时他会下意识呼喊：“春芽儿……” 然后猛然惊醒！ 室内寂静无声，再也听不到那个熟悉可爱的应答：“是，公子。” 有时他读到一本好书，看到一处精妙论断，下意识就想转头与她分享。 唇瓣微启，却猛地顿住！ 对面空无一人，那满腹的见解只能默默咽回肚里，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有次，他用惯的毛笔坏了，碧玉找来一支新的，是上好的狼毫。 却总觉得不顺手，写出来的字都失了风骨。 忽然想起，以前都是春芽默默替他养护笔具，挑选最适合他的。 她甚至能在他自己都未察觉之前，就发现笔锋的细微变化。 书房依旧雅致，却因少了那个人，而变得无比空洞冰冷。 曾经安静坐着的小小鲜活又可爱的身影，如今却只剩一片空旷。 那空荡荡的位置，像把他的心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呼啸着冷风的洞，无论多少书本、多少暖炭都无法填充。 一次雨天，他从外面回来，廊下积了水。 玲珑急着去拿伞接他，他却望着那汪积水出了神。 他想起那次下雨，春芽去后院收衣服，他生怕她淋着雨，举着伞一路小跑过去。 看到她正和兰香、红杏几个小丫鬟在廊下说笑。 他举着伞来到她身边。 她明显的眼光诧异，第一时间低头看自己湿了的靴子和衣袍。 她竟然说，……靴子，衣服都湿了，会着凉的…… 巨大的惊喜浮上心头，她在关心他！ 鬼神差使间，他都不知道他会脱口说出，我……刚好散步路过。 出口的瞬间，他才明白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果然，她猛然抬头，震惊的看他。 突然一道雷声后，她好似受到惊吓，打了个喷嚏。 他心疼她受凉，拿过她怀中的衣服，挑了一件要给她披上。 她羞红脸惊慌躲开。 后来他们一起默默的站在廊下好久，直到雨点渐小。 她一直低头不语，脸有点微红。 这件事后，他发现，她更加安静了，经常低头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心里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令人如此着迷。 他心里笃定她可能也和他一样，心里住进了彼此。 曾经如此珍贵的美好，让他心脏微微抽搐。 “公子，你怎么了” 一声轻唤，他方才回神，眼睛扫了一眼关切询问的玲珑。 “没事。”他淡漠清冷的进入书房。 春芽离开的最初几天，这种不适感几乎侵入了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清晨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便已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春芽儿……” “嗯，公子，来了。”一声清脆熟悉的应答几乎是立刻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轻快的推门声。 那一瞬间，他的心像被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一股酸涩暖流急速上涌，几乎将他淹没。 他甚至忘了春芽已经离开，下意识地就要睁开眼看向门口。 然而，下一瞬，极度的清醒如同冰水般浇下，那声音虽像，却并非春芽。 巨大的失落感重重砸下，将他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微小火花彻底碾灭。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想将自己重新藏回不愿醒来的梦境里。 大公子发现，春芽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她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最耐心的老师，也是最懂他的知音。 她安静地存在，像空气一样自然。 直到她真的离开了，他才惊觉。 失去她，就像失去身体一部分，失去了生活中所有的暖意和色彩。 那种抽筋剥骨般的疼痛和无处不在的空洞感，终于让他明白—— 他如今好似那个小王子，失去了他独一无二的玫瑰。 那个小小的可心人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深深地、刻骨铭心地爱入了骨髓。 这份认知，更加使他痛彻心扉，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清他心，还有未来必须要走的路。 推门进来的是玲珑。 她小心地走到床边，看着公子紧闭双眼和紧抿的嘴唇，轻声唤道：“公子，要起床吗” 静默了片刻，大公子才缓缓睁开眼，那双以前清亮睿智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灰，没有一点神采。 他沉默地坐起身。 玲珑嘴角微弯，带着一丝期待和讨好，上前麻利地为他穿衣。 她的动作很温柔，仔细，指尖偶尔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他的手臂，脖颈的肌肤。 可大公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平伸着双臂，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呆愣木偶，任由摆布，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用早饭时也是如此。 精致的小菜，熬得糯糯的米粥，都是他平日喜欢的。 碧玉布菜，玲珑伺候在一旁。 大公子却吃得极慢，常常举着筷子，却忘了要夹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身旁的某处。 食物送入嘴里，也尝不出任何滋味，机械地咀嚼、吞咽，仅仅是为了维持身体所需。 碧玉和玲珑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却不敢多言。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夜深人静时，是思念最猖獗的时刻。 有时，在外间值夜的玲珑或碧玉会被里间细微的动静惊醒。 她们屏息细听，能听到大公子翻来覆去的声音。 还有那压抑在梦境深处、模糊不清的呢喃。 “……春芽儿……”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哀求，又带点哽咽， “……我想你……好想……好想……你回来好不好……” 如此的呢喃，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如同梦魇般纠缠不休。 那声音里透出的思念极度的痛苦，让听者心酸。 玲珑躺在榻上，黑暗中，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过鬓角，浸湿了绣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