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新妇敬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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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春芽和景衡端着茶盏，在她面前缓缓跪下时，大太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春芽那双捧着茶盏的白皙纤细的手指上。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在那个茶楼雅间，自己不顾身份，放下所有尊严，哭着跪在这个女子面前，哀求她离开自己儿子的场景…… 招亲台上，儿子不顾一切闯上去立誓，她气急败坏命人将他强行拉走的混乱画面…… 这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让她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变得僵硬无比。 “母亲，请用茶。” 春芽清越柔和的声音响起，将大太太从难堪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这一声“母亲”，叫得大太太心头猛地一颤，复杂难言。 有羞愧，有无地自容，更有一种害怕被记恨的恐慌。 她故作镇定，维持当家主母的端庄，伸手去接茶。 指尖在触碰到微温的茶杯时，还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奉茶的当事人春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与不安。 她捧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心中清醒明白。 婆婆这是想起从前那些事了啊。 春芽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间茶楼雅间里，婆婆不顾身份跪在自己面前哭求的画面； 招亲台上，她气急败坏命人要将景衡拉走的场景…… 这些记忆，想必此刻正像针一样扎在婆婆心里吧。 春芽能理解。 毕竟，当初在婆婆眼里，自己依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 虽是被封为“嘉禾乡君”，只是八品最末微荣誉，怎么配得上她精心培养、寄予厚望、前途无量的林府嫡长子 站在她的立场想想，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理解归理解，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那也是假的。 那些过往，始终留在心底，深深的烙印着，只是她不愿意再去触碰，更不愿让它成为横在自己和婆婆，乃至和整个林家之间的一根刺。 她知道，虽然如今林家上下因着皇上的封赏和赐婚，对自己客客气气，隆重迎娶。 但骨子里，有多少人是真心接纳，有多少人只是屈服于皇帝的金口玉言赐婚，又有多少人像婆婆一样，心底还藏着那份对出身的不屑和芥蒂 她不敢细想，也不愿去细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春芽捧着茶，目光沉静。 她早就想明白了。 她李春芽，从来就不是靠着谁的怜悯或者施舍走到今天的。 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别人在意她的出身，那她就用实力，用实实在在的功绩，让所有人闭上嘴，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打心眼里高看她一眼！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林景衡娶我李春芽，不是他林景衡低就，更不是我李春芽高攀！ 这是他的福气，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珍宝！ 更是他们整个林府，几辈子修来的荣耀和倚仗！ “嘉禾夫人”这只是一个开始。 春芽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涌了上来。 她算是彻底看透了，在这世间，尤其是在这高门大院里，有时候，权力和地位就是最硬的道理，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最大的护身符。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她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她还要继续往上走，爬到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大的荣耀，站到让整个林府都只能仰望的高度。 到那时，她倒要看看，谁还敢在心里嘀咕一句她的出身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嫡长孙媳，更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能让所有人真心信服、甚至依赖的当家主母！ 她要凭借自己的本事，稳稳地站在景衡身边，与他并肩，共同撑起林家的未来。 所以，面对眼前这位心绪复杂、甚至带着几分惶恐的婆婆，春芽心中没有得意，也没有怨恨，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包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不会抓着旧账不放，那显得太小家子气。 但她也不会刻意讨好，委屈求全，那丢了她的风骨。 她只需做好自己，做一个恭敬的儿媳该做的本分，用真诚的态度，用未来的漫长日子，用她将要为林家带来的一切，去慢慢化解所有的心结和芥蒂。 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以真心相待，以实力为证，总有一天，能换来婆婆，换来林家上下，真心的接纳和尊重。 想到这里，春芽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她稳稳地举着茶，等待着婆婆接下，全身从内到外散发着平和与坦然。 大太太不敢去细看春芽此刻的表情，是平静，是嘲讽，还是隐忍着怒意 她飞快地，佯装镇定的抿了一小口，便急急地将茶杯放到一旁丫鬟捧着的托盘上，声音急促，有点干巴巴的： “好，好……快起来，快起来吧。” 她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春芽，手臂抬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 此时，她才偷偷快速的瞄了一眼，眼前明丽照人、气度从容的春芽。 感受到春芽的平和坦然，再对比自己此刻的心虚和局促，强烈的对比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当初她百般嫌弃、极力阻拦的“丫鬟”，如今已是皇上亲封的“嘉禾夫人”，品级甚至与她的丈夫相当！ 而她当初那些作为，如今看来是何等的短视和可笑！ 强烈的愧疚和一种急于弥补，生怕被秋后算账的心理，让大太太几乎不敢与春芽对视。 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那对分量十足的赤金嵌宝手镯，几乎是急切地塞到春芽手里，仿佛这样就能填补过去的亏欠。 大太太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 “快起来，好孩子……以后，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千万莫要拘束。 有什么需要的，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只管跟我说便是。” 她试图用最丰厚的礼物和最温和的态度来弥补过去的疏失，来试探春芽的态度，更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她紧紧盯着春芽的脸，试图从她细微的表情里读出是否对自己还存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