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行尸走肉：失去色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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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天空，永远悬挂着那轮仿佛浸染了污血、散发着不祥光晕的暗淡“太阳”，它投下的光芒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将整片大地渲染成一种单调、压抑、令人窒息的昏黄色。风声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如同无数亡魂在深渊中永不停止的哀嚎，钻进岩石的缝隙，也钻进活物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狭小的石窟内，空气凝滞而冰冷，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尘土的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无形之物。 林不凡蜷缩在铺着干草和破旧毛皮的角落，身体微微蜷缩，像一个寻求最后一丝虚假安全感的婴儿。他睁着眼，但那双曾经闪烁着吐槽光芒、时而狡黠时而认真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口枯井，空洞、死寂，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是无神地对着石窟顶部那些扭曲狰狞的阴影。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在他的感知里，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令人作呕的灰黄调子。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垢的玻璃传来，扭曲而遥远。星华偶尔低声的话语，风永恒的呜咽，甚至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不真切，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与他无关的维度。 疼痛依旧存在，来自灵魂深处的、被撕裂的剧痛，但它不再尖锐，而是化作一种弥漫全身的、沉重的钝痛，如同整个人被浇筑在冰冷的铅块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念头，都显得无比奢侈和荒谬。 【深度修复模式运行中…生理机能维持最低限度…能量吸收率：0.01%…（低于维持阈值，持续消耗储备）】 【精神活性监测：持续低于临界值。情感模块反馈：无响应。认知功能：严重抑制。】 【警告！宿主长期处于深度抑郁状态，存在意识消散风险！建议采取外部刺激！】 【外部刺激方案检索…无可用方案（伴生品协议限制：禁止强制干预宿主意识）…】 【系统日志：第7次尝试激活‘吐槽能量吸收’模块…失败。环境能量粒子采集…近乎停滞。】 沙雕系统的界面，那些原本偶尔还会闪烁一下奇怪颜文字或沙雕提示的角落，如今也彻底被冰冷的暗金色符文和不断跳动的红色警告标识所占据。它像一个失去信号的终端，只能徒劳地记录着宿主生命体征的缓慢下滑，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干预。那点在第340章末尾艰难燃起的、名为【不屈】的火星，仿佛只是幻觉，早已被随后更汹涌的绝望浪潮彻底扑灭。 城户星华坐在不远处的矮石上，手中拿着一块相对干净的湿布，上面蘸着珍贵的清水。她看着林不凡那副样子，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无力感。 几天前，他明明…明明好像有了一点好转的迹象。他说了话，虽然是在抱怨食物难喝；他露出了类似“关心”的眼神，让她坐下休息；他甚至握紧了拳头，说出了“不能就这样结束”、“她们还在等我”那样让人心头发热的话。 那一刻，星华真的以为，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就要从那个可怕的深渊里爬出来了。 然而，那似乎只是崩溃过程中的一次短暂回光返照。 第二天，当黎明（如果冥界有黎明的话）再次降临，星华满怀希望地看向他时，却发现他比之前更加沉默，更加…空洞。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熄灭了，只剩下比以往更深沉的死寂。 他似乎又退回到了那个厚厚的、隔绝一切的保护壳里，甚至…壳变得更厚了。 “林…林先生”星华试探性地、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石窟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迅速被更大的寂静所吞噬。 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睫的颤动都没有。他就像一尊被遗弃在角落的、失去灵魂的石像。 星华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但很快又被坚韧所取代。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蹲下。她伸出手，用湿布轻轻擦拭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冰凉的触感传来，林不凡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抗拒，也没有配合，就像一具失去神经反射的躯壳，任由她摆布。 “喝点水吧…”星华将湿布的一角挤出几滴清水，凑近他的唇边。 清水触及嘴唇，带来一丝微弱的湿润。林不凡的喉咙无意识地进行了一次吞咽动作。这是身体最基本的求生本能，与他的意志无关。 星华耐心地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直到确认他咽下了一些水分。然后，她又拿起旁边那个缺口的陶碗，里面是温热的、依旧卖相不佳的糊粥。 “吃点东西…好吗”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她用木勺舀起一点粥，吹凉，递到他嘴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不凡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空洞地望着前方。 星华举着勺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她没有放弃，依旧固执地举在那里，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或许是被那固执的等待所触动，或许是身体的本能最终战胜了意识的彻底放弃，林不凡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张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 星华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光，连忙小心地将勺子送进去。 他机械地吞咽着。一下，两下…动作缓慢而僵硬，没有任何味道的辨识，没有任何进食的欲望，仅仅是为了维持这具身体不彻底崩溃而进行的、最低限度的能量补充。 喂完小半碗粥，星华已是满头细汗，比外出采集一天还要疲惫。但她看着林不凡至少吃下了一些东西，心里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她帮他擦干净嘴角，重新盖好毛皮，然后默默地坐回原位，抱着膝盖，安静地守着他。 石窟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林不凡那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 星华看着他那张苍白憔悴、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败之气的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忧，心疼，还有一丝…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恐惧。恐惧他真的会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直到生命的火焰彻底熄灭。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她们”是谁，但能让他如此痛苦，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人。她也不知道“复活”意味着什么，但那一定是一条艰难到无法想象的道路。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寻找弟弟的女孩，力量微薄，见识有限。她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找来难吃的食物，捧来清水，擦拭伤口，然后…安静地陪伴。 这陪伴，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像这冥界中唯一的一盏小油灯，拼命燃烧着自己，试图驱散一点点黑暗和寒冷，但对于整个世界的灰暗和冰冷来说，它的光芒，实在是太微弱了。 林不凡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里。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温度。 只有沉沦。 只有虚无。 偶尔，会有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 ——零最后过载时，数据流如同烟花般绚烂而短暂地爆发… ——艾莎化作冰晶时，那极致寒冷中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魅影融入暗影前，回眸一瞥中复杂难明的情愫… ——真琴雷光殛尽时，那声带着信任和不舍的呼喊… ……苏倾城… 每当这些画面闪现，那灰色的海洋便会掀起剧烈的、足以将灵魂撕碎的痛苦风暴，将他再次狠狠地拖入更深的黑暗。 于是，他本能地拒绝思考，拒绝感受，拒绝一切。 将自己放逐到这无悲无喜、无痛无觉的… 行尸走肉的状态。 这，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选择的… 自我保护。 星华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在膝盖里。 油灯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石壁上摇曳，如同她此刻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