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凤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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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桥的氛围，随着福格瑞米娅那声羞涩而虔诚的“姐姐大人”而变得旖旎，却又在纪璇随后的正色中，迅速凝结，变得严肃而庄重。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暧昧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如同战略会议召开前的凝重。 福格瑞米娅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情绪，那张绝美的脸庞恢复了半神应有的沉静，只是那双紫色的眼瞳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对先前亲昵的眷恋。 “坐。” 纪璇的声音平静，她牵着泰拉妮娅，率先走到了舰桥中央那座巨大的全息星图操作台前。 随着她的意念，原本沉寂的操作台被唤醒，幽蓝色的光芒向上投射，在空中构建出一副缓缓旋转的、包含了亿万星辰的银河系三维立体图。 这是创世纪姐妹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略通报会。 福格瑞米娅整理了一下身上那条丝质长裙的裙摆，以一种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在纪璇的对面坐下。 泰拉妮娅则乖巧地坐在纪璇身边，小脑袋仰着，好奇地看着那片由光点构成的璀璨星河，小手无意识地抓着纪璇的衣袖。 纪璇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两位她将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家人。 一位，是她降临这个黑暗宇宙的最初道标，是她一切守护意志的源头。 另一位，是她亲手从悲剧的命运中捞起的、第一位追随者，是她未来最锋利的剑。 她没有隐瞒，也没有任何保留。 “福格瑞米娅，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纪璇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舰桥内回响，清晰而沉稳。 “关于我，关于这艘船，关于我们为何会出现在伊斯塔万三号，以及……我们未来将要走向何方。” 福格瑞米娅微微颔首，她确实有无数的疑问，但她选择等待，等待她的女神亲自为她揭示一切。 “首先，你要理解一个概念。” 纪璇伸出手，轻轻点在全息星图之上。 “我将其称之为，【创世纪系统】。” 她将自己如何绑定系统，系统如何赋予她力量，以及系统的核心功能，简明扼要地，全盘托出。 “这个宇宙的历史，充满了太多的悲剧与遗憾。英雄堕落，理想蒙尘，无数本该闪耀的灵魂，最终都在混沌的低语与帝国的腐朽中，走向了毁灭。” “系统给予我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个机会。” 纪璇的指尖在星图上划过，点亮了一个个黯淡的星域，那些地方，都曾是或即将是，一个个史诗悲剧上演的舞台。 “一个进入‘历史可能性切片’的机会。” “我们所经历的伊斯塔万三号，便是这样一个已经凝固的‘历史切片’。在那里，你的命运本该是与那把魔剑彻底融合，成为色孽的奴仆。” 福格瑞米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即使已经被重塑，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对堕落的恐惧与厌恶，依旧存在。 “我所做的，便是在那个可能性中，将你拯救出来。” 纪璇凝视着她的双眼。 “我无法改变主宇宙已经发生的悲剧，但我可以从那必将发生的悲剧中，截取出一个全新的、完美的｛你｝。” “一个，本应属于光明的你。” 信息量过于庞大，如同海啸，冲击着福格瑞米娅那颗刚刚重获新生的灵魂。 她那属于原体的、足以在瞬间推演一场星际战争的强大思维，此刻正以超负荷的状态疯狂运转。 系统……历史切片……修正悲剧……创造一个能让所有姐妹安心生活的家园……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在……创造历史。 不，比创造历史更加狂妄。 这是在向既定的、已经腐朽了万年的、由无数神明与凡人的鲜血和枯骨所铸就的绝望命运，发起挑战！ 这宏大到近乎疯妄的计划，让她感到一阵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不是恐惧。 是兴奋！ 是她，福格瑞姆，毕生都在追求，却从未触及的，真正的、终极的【完美】事业！ 但狂热过后，原体那份根植于骨髓的、绝对的理性，迅速占据了上风。 她意识到了这其中潜藏的、足以将她们碾碎一万次的、恐怖的风险。 “姐姐大人。” 福格瑞米娅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柔媚，而是充满了属于战略决策者的冷静与锐利。 “我明白了您的宏愿，这亦是我愿意献上一切去追寻的荣光。” “但是，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个计划的后果” 她站起身，走到全息星图前，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点出了几个致命的威胁。 “第一，混沌。您所做的一切，无异于从四位邪神的餐盘里抢夺食物。祂们不会容忍这种剽窃与亵渎。一旦我们暴露，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亚空间无穷无尽的怒火。” “第二，帝国。我们如何自处我们是背叛了帝国的原体，是帝国档案中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叛徒。我们这支小小的舰队，在人类帝国那庞大的战争机器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第三，资源。维持这艘【创世纪号】的航行，供养一支不断扩大的军队，乃至未来建立您所说的‘家园’，都需要天文数字般的资源。我们从何而来” 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深刻，且致命。 这不再是一个刚刚获得新生、沉迷于姐姐大人味道的少女。 而是一位真正的军团之主，在用她那超凡的智慧，审视着未来的道路。 纪璇安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才是她所期望的福格瑞米娅。 不仅仅是一把锋利的剑，更是一位能与她并肩，共同规划未来的智者。 “你问得很好。” 纪璇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走到福格瑞米娅身边，看着她那双因高速思考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紫色眼瞳。 “关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 “我们，不去征服。” 福格瑞米娅一怔。 “我们去治愈。”纪璇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力量。 “混沌为何强大因为这个宇宙充满了痛苦、绝望、愤怒与麻木。众生的负面情绪，是喂养祂们的食粮。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治愈这些情绪的源头。” “当一个世界充满希望，当人民不再为生存而挣扎，当战士的愤怒有了荣耀的归宿，当每一个灵魂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混沌的根基，便会不攻自破。” “至于帝国，”纪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它已经病入膏肓，从根源上腐烂了。我们不去对抗它，也不去依附它。我们会像最高明的外科医生，找到它身上那些尚有生机的组织，将它们从坏死的躯体上，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移植到我们这片全新的、充满生机的土壤之上。” “我们吸纳的，将是那些依旧心怀忠诚的战士，那些被官僚压迫的工匠，那些在黑暗中祈求光明的凡人。我们将给予他们一个真正的、值得为之奋战的帝国。” “而资源……” 纪璇轻轻一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个能够创造生命的女神，你认为，她会缺少创造面包的手段吗” 福格瑞米娅彻底被震撼了。 纪璇的回答，没有一个是具体的战术，却又全都指向了最终的、唯一的战略核心。 那是一种，超越了战争与征服的、更高维度的文明理念。 不是毁灭旧的，而是创造新的。 当新的世界足够美好，旧的世界，便会自然而然地，被淘汰，被遗忘。 这是阳谋。 是堂堂正正的，创世伟业。 福格瑞米娅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这番话语而升华。 她明白了。 纪璇需要的，不是一个只懂得杀戮的将军。 她需要一个，能理解她这份“治愈”与“创造”理念的，同行者。 纪璇看着福格瑞米娅眼中那不断变幻的光芒，她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福格瑞米娅的手。 “而你，福格瑞米娅，”纪璇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郑重而充满期许，“你的完美，不应只在剑刃上绽放。那份对极致之美的追求，更应该在创造一个全新世界的宏伟蓝图上，闪耀出最璀璨的光芒。” “你将是我的第一骑士，守护我，也守护我们共同的理想。” “你，也将会是这个新世界的……” “总设计师。” 总设计师。这个头衔，如同一道创世的神雷，精准无比地，劈开了福格瑞米娅灵魂最深处的壁垒。 她毕生追求完美，建造了无数宏伟的宫殿，谱写了无数华丽的战诗。 可那些，都只是在旧世界的废墟上，进行着无意义的裱糊。 而现在，纪璇给予她的，是一个全新的宇宙，一张纯白的画卷，一个让她可以从零开始，去设计、去创造一个真正【完美】国度的，终极舞台！ 这不仅仅是救赎。 这是……恩赐。 是她福格瑞姆，不，是她福格瑞米娅，存在的终极意义！ 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那股融合了理性认同与感性狂热的、海啸般的忠诚，彻底淹没了她。 她挣脱纪璇的手，退后一步。 然后，再一次，在这片寂静的舰桥之上，向着她的女神，向着她的理想，向着她的未来，单膝跪地。 这个姿势，比在伊斯塔万三号的废墟上，更加沉重。 比在自己舱室门口的效忠，更加决然。 她将右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颗正为全新的使命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之上。 她的头颅，深深垂下，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凝成的瀑布，倾泻在地。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的力量。 “我，凤凰，福格瑞米娅……” “谨以我由您赐予的灵魂，以我全部的智慧与忠诚，在此起誓——”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紫色眼瞳中，燃烧着足以点亮整个星海的、创造的火焰。 “必将为您，为我们的家园，缔造一个……” “最完美的国度！” 誓言落下，掷地有声。 纪璇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福格瑞米娅的忠诚，才真正变得完整。 不再仅仅是基于救赎的感激与神魅的吸引，更是基于共同理想的、牢不可破的同盟。 她扶起了自己这位骄傲的骑士。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那片巨大的全息星图。 她的手指，在星图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点在了一个被无数战火与鲜血浸染的、代表着无尽痛苦与愤怒的星域。 那片星域，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淡的血红色。 纪璇的语气，变得凝重。 “那么，我的骑士，我的总设计师。” “我们为这个新世界，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把一位迷途的、最愤怒的灵魂，从地狱里，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