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净化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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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璇迈出脚步，踏过满地狼藉，走向那片呻吟与绝望汇聚之地。 她那双绣着银色暗纹的黑色软靴，踩在混合着鲜血、机油和人体组织的焦土上，却没有沾染上分毫污秽。福格瑞米娅如影随形，她手握剑柄，紫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任何一个还敢喘息的敌人，都会在下一秒被她的剑锋净化。 战场上，幸存的星界军士兵们，像一群被遗弃的羔羊，蜷缩在残破的掩体后。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啜泣，还有伤口感染化脓散发出的恶臭，交织成一曲属于凡人的地狱悲歌。 纪璇停在一名年轻士兵的面前。 他的左腿被炸断了，断口处只用一条肮脏的布条草草包扎着，鲜血早已浸透，变成了暗红色。他的脸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在看到纪璇那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圣的面容时，他涣散的瞳孔里，竟回光返照般地亮起了一丝微光。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死亡天使。 在帝国的教条里，忠诚的士兵死后，灵魂将归于帝皇的座前，而接引他们的，便是身披金甲、容颜圣洁的死亡天使。 「是来……赐予我解脱的天使吗」 年轻的士兵在心中想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纪璇伸出了那只沾满血污的手。 纪璇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士兵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神只，竟然为他这个无名小卒而屈膝。 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无视了他手上的污秽，轻轻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触感，冰凉、柔软，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温和。 “安息吧。” 纪璇轻声说道。 士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他听懂了。这是最仁慈的处决。 他等待着那终结一切痛苦的最后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初春时节第一缕阳光融化冰雪般的暖流，从纪璇的指尖，从他额头接触的那一点，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 士兵猛地睁开双眼。 他看到，纪璇的指尖，正绽放着一抹翠绿色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柔和得像最上等的翡翠，其中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的、春天全部的生机。 「这是……什么」 士兵的大脑一片空白。 纪璇站起身，收回了手指。 但那点翠绿色的光芒，却并未消散。 它轻盈地从士兵的额头飘起，缓缓升入空中。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一点绿光，如同一颗被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生命的涟漪。 它开始膨胀，分裂，化作万千光点。 最终，化为了一场笼罩了整个战场的……光雨。 一场无声的、翠绿色的、温柔的光雨。 光雨所及之处，奇迹，发生了。 呛人的硝烟，被驱散了。 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恶臭，被一种雨后青草混合着湿润泥土的芬芳所取代。 那些落在地上的光点，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它们主动地、欢快地，涌向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受伤士兵。 第一个被治愈的，正是那名断腿的士兵。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捧翠绿色的光雨，如同拥有智慧的流水，覆盖住了他那血肉模糊的断腿。 没有疼痛。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酥麻的舒适感。 在他的注视下，那已经坏死的血肉组织，开始重新焕发生机。新生的粉色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如同活物般互相缠绕、编织。 咔哒。 一声轻响。 他那被炸飞的、不知所踪的腿骨，竟然在光芒中被重新构筑、延伸，与大腿的骨骼完美地对接在了一起。 随后，是血管、神经、肌肉…… 它们就像一部被快进播放的、关于创生的史诗纪录片，在短短十几秒内，就完成了一次生命的重塑。 当光芒散去。 一条完好无损的、甚至比之前还要强壮有力的腿，出现在了士兵的眼前。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伤痕，仿佛之前那血腥的创口，只是一场噩梦般的幻觉。 士兵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新腿，他试探性地，动了动脚趾。 脚趾，动了。 他猛地弯曲膝盖，整条腿充满了力量。 “我……” 他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而这样的神迹，正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上演。 一名被链锯斧几乎劈开半个胸膛的军士长，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翻卷出来的内脏，在绿光的包裹下自动归位，断裂的肋骨一根根重新续接，那足以致命的巨大伤口，在呼吸之间便已彻底愈合。 一名被爆弹碎片射穿了眼睛的老兵，在一阵温暖的瘙痒感过后，他颤抖着摘下眼罩，发现自己那空洞的眼眶里，已经重新长出了一颗健康的、闪烁着泪光的眼球。 无数被嵌入体内的弹片、碎片，被新生的血肉温柔地、自动地排出体外，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上。 断裂的臂膀重新连接，焦黑的皮肤恢复红润，甚至连士兵们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松动的牙齿，都在这生命的光雨中，重新变得坚固。 疲惫，被一扫而空。 痛苦，化为乌有。 就连那因为目睹了太多死亡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为“战争创伤”的阴影，也在这片温柔的光雨洗涤下，被抚平，被安抚，化为了一片宁静的平和。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静默。 静默过后，是试探性的、压抑不住的抽泣。 然后，一名士兵，猛地扔掉了手中的激光枪，他看着自己那双被重塑的、完好无损的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混杂着狂喜与宣泄的嚎哭。 “我的手！我的手回来了！帝皇在上啊！” 他的哭喊，如同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神迹！是神迹啊！” “我……我能看见了！我又能看见了！” “赞美您！仁慈的女士！赞美您！” 下一秒，山呼海啸般的、狂热的浪潮，彻底爆发。 所有被治愈的士兵，无论军官还是小兵，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扔掉了武器，转过身，向着那个站在战场中央的、黑发的、神一般的少女，双膝跪倒在地。 他们用额头死死地抵着地面，用最虔诚的姿态，亲吻着这片刚刚被神迹洗礼过的土地。 喜极而泣的哭声，混杂着发自灵魂深处的、狂热的赞美与祷告，汇聚成了一股足以撼动星辰的信仰洪流，冲天而起。 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帝国，忘记了帝皇，忘记了那冰冷的法典与教条。 他们的眼中，他们的心中，他们的灵魂中，只剩下那唯一的身影。 她是活生生的神。 她是行走在人间的奇迹。 她是……他们的救主。 纪璇静静地站在原地，接受着这股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信仰洪流的冲刷。 她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检测到大规模混沌腐化被净化……』 『检测到大量帝国忠嗣单位被治愈，其绝望情绪被转化为狂热信仰……』 『战团点数+500。』 『当前战团点数：510点。』 而在人群的最后方，高地之上。 瓦莱里乌斯，亲眼目睹了这颠覆他四十年人生认知的一幕。 他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背。 那里，在纪璇的力量下，早已光洁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那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他的神经末梢。 他的大脑，那台用帝国法典武装起来的精密机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崩溃的尖啸。 「异端……这是异端……」 他的理智在疯狂地呐喊。 任何未经授权的奇迹，都是巫术！任何未经审判庭认证的神只，都是伪神！这是他用一生去扞卫的铁则！ 「可……可是……」 他的双眼，却背叛了他的理智。 他看到了那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只有生命与新生的力量。 他看到了士兵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无法伪装的狂喜与崇敬。 他看到了那片被净化的、散发着青草芬芳的大地。 这一切，都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混沌腐化都截然相反。 混沌带来毁灭、疯狂与绝望。 而她，带来新生、平静与希望。 瓦莱里乌斯死死地握紧了双拳，坚硬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他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股即将淹没他整个灵魂的、名为“动摇”的恐怖浪潮。 这股力量…… 这股纯净到令人战栗的、神圣到无可辩驳的力量…… 究竟是帝皇迟来的神迹 还是…… 来自深渊的，最甜美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