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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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呈真想问她，小姐姐，你都混到这地步了，怎么还要逞口舌之快 我刚刚好歹救了你。 可看她浑身伤口，还是忍住了没说刻薄的话。 红姑娘打量周围环境，看到自己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后，低声道：“多谢你。” 林呈点点头“不用谢，你最好让人去买点药吃，我走了，”正准备开门离开，红姑娘却突然叫住他：“等等！你……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帮你” 林呈指了指自己，“实不相瞒，我如今也是逃难的，自身都难保，怕是帮不了你。”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外头很乱，流民遍地，你就算离开了这里，一个女人也难活下去，不如暂时待在这里，至少能有口饭吃。” 他没说假话，现在外头为了一口吃的，女人陪人睡觉都是常事，红姑娘一个弱女子，出去只会更惨。 红姑娘却摇着头：“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拜托你去找我妹妹，她名陈如玲，是王参将府上的妾室，劳烦您告诉她我在这里，她会来救我的！” “王参将” 林呈心里一动，“可是负责守卫山海关的那位王参将” “是他。” 红姑娘点头。 林呈更疑惑了：“你妹妹在参将府当妾，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跟着你妹妹去参将府做个侍女，也比在这里强啊。” 红姑娘低下头，用平静毫无波澜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她当时帮了一个恩客的忙，那恩客帮忙把妹妹赎身逃出了牢笼，为了带妹妹回老家，她跟了一个行商的老员外 ，只因老员外答应带她回家。 可到了这里后，她就被老员外关进了后院，妹妹偶然间进了参将府做了个妾。 没成想老员外的妻子是个善妒的，偷偷把她卖进了青楼，还让青楼的人作践她。 红姑娘拿出了一个木牌，递给林呈“只需把这个给我妹妹就成。” 回老家林呈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些信息。 妹妹叫陈如玲，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急忙问道：“敢问姑娘芳名老家在何处” 红姑娘道“家住荆门，闺中名陈如芳。 巧了吗，这不是， 自己选择去荆州一带，还是因为在迎客楼与大师傅老陈说了些话，了解到他家乡的百姓生活之后决定的。 林呈便将自己在迎客楼遇到一个叫老陈的大师傅的事情说了：“这人也是荆门人，说是来到北地寻找被拐走的两个闺女。” 红姑娘猛地抬起头，被打到无法动弹都没哭一声的她这会儿红了眼眶，费力抬起手，抓着林呈手臂问“你说的那个老陈，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林呈想了想，将老陈的样子说了。 红姑娘伏地痛哭“那是我爹，就是我爹，我爹做菜可好吃了，小时候，他经常做给我和妹妹吃，每次研制新菜式，我和妹妹都是第一个试菜的人...”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擦干眼泪，对林呈道：“劳烦帮忙送信，我不会让你白帮忙，我还有些体己，愿尽数奉上酬谢恩公。” 林呈摩挲着手里的木牌，摇头道：“我不要银子，我需要你妹妹帮我一个忙 ，我带着家小去南方，现在无法过山海关，需要你妹妹帮我们过关。” 帮忙过关不是什么大事。 陈如芳想都没想就答应：“好！只要你将信送到，我妹妹定然全力相助。” 林呈回到大堂，叫走了依依不舍的林山和林小栓 。 出了楼，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王参将府外。 塞了些碎银给门房，林呈顺利见到了陈如玲。 陈如玲穿着一身湖蓝色缎面竖领袄子，下系一条马面裙，梳高耸的牡丹髻，右侧插一支白玉簪，耳垂上坠着小小的金葫芦耳坠，随着她转头间轻轻晃动。 标准的鹅蛋脸一双眼睛似秋水眼尾微挑，看人时带着三分怯意、七分娇媚。 一身打扮华贵明艳，身后跟着的婆子也衣着不俗 。 一看就是得宠的妾室。 林呈心里暗喜，这样一来，自己等人过关的希望就更大了。 “我姐姐现下如何你细细说来。” 陈如玲端坐在上首，语气急切。 林呈看了看周围的婆子侍女，道：“事关令姐清誉，可否遣散仆从” 身后的婆子立刻扬起眉毛，上前两步就要开口阻止，陈如玲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塞给婆子：“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你带人出去等着。” 婆子收起簪子，不甘不愿地领着人退了出去。 待厅中只剩两人，林呈快速将陈如芳的遭遇说了一遍。 陈如玲拿着手帕擦眼泪，咬牙切齿道：“那老太婆竟敢如此欺辱我姐姐！我定不让她好过！” 说着，就掏出荷包要给钱，“劳烦你跑一趟，这点银子你拿着。” 林呈赶紧拦住了她道“我不要银钱！我想麻烦您帮我家人通过山海关！” 陈如玲浑不在意的说“既如此，我让人带你们过关！” 林呈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恐怕不行，我这一共有五百人左右。” 与陈如芳说要她妹妹帮忙时，林呈耍了个心机，没有提等待过关的人数，这会儿面对陈如玲，就不能再隐瞒了。 陈如玲大惊“你说多少人” 林呈咳嗽两声重复道“五百人左右，都是我的家人和族人... 陈如玲闻言失色，声音陡然拔高：“五百个人” 林呈点头。 陈如玲面露难色：“若是三五个人，凭我在参将府的身份，还能帮你通融。可几百人…… 守关的将领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放行” 她心想，这么多人，万一惹出事，引火烧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这人胃口太大了，送个信而已，就要自己冒着大风险帮这么大的忙，得尽快打发走。 她把荷包里的银钱倒在桌上，连带着十几颗金珠子，“这些你拿着，就当是酬金，其他的我真的无能为力，你走吧，王婆婆该催了。” 果然，话音刚落，外头的婆子就敲门提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 林呈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帮我们过关，我愿顺带你们姐妹回荆门老家！” 陈如玲惊讶地张大嘴，上下打量着林呈 ，心里估摸着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林呈被她天真又不失风情的眼波一扫，心里一荡，暗叹真是祸水，连忙移开视线。 陈如玲对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眯了眯眼睛，这人不像其他男人一样，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自己身上，还算是知礼的。 可一个陌生男人说带着自己姐妹回家，她又打心底里不敢相信，姐姐就是因为信了老员外的话，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焉知眼前的男人会不会过河拆桥，到时候自己和姐姐两个弱女子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林呈看出她的犹豫，继续说服：“我与你姐姐是旧识，才会帮她送信。我是读书人，最是重诺，若你肯帮我，我必护你们姐妹周全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荆州一带，正好顺路。” “况且，我认识你爹。”将老陈的事一说。 陈如玲沉默片刻，终于松口：“你说，要怎么帮” 回家是姐妹俩的执念，这人既然得到了姐姐的信任，又认识爹，就赌这一把吧，若是这一次还被骗了，那就歇了回老家的心思。 林呈的办法就是，让陈如玲去王参将的书房伪造通行文书，也就是弄一份勘合文书，勘合是一种需要核对凭证的官方文书，常用于军务、公差等。 守关将领有权签发一定数量的空白勘合或路引，用于处理紧急军务或特殊人员通行。 林呈取出两张空白公文纸道“在这两份纸上盖上关防大印即可，若是可以，也盖上参将的私章”，林呈给她指了指盖章的地方，“盖在这里即可”。 陈如玲接过纸，塞进柜子里，道：“今夜子时末，你在王府后门等着。” 外头的婆子见敲门许久没人应答，担心他们做出苟且之事，让人踹开了门。 见两人衣着整齐，才松了口气，对着陈如玲劝道：“老爷待你那么好，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丫鬟们涌进来，两人也没法再多说，林呈起身告辞，离开了参将府。 “怎么样事情成了没” 林山和林小栓早已在府外等着，见他出来，急忙上前追问。 “有眉目了。” 林呈道。 三人就近找了家客栈，等待深夜到来。 另一边，陈如玲让贴身丫鬟去春娇阁把姐姐赎出来，安置在城中的一处小院。 自己则等到深夜，等王参将睡熟后，从他腰间摸出私章，拿着私章来到书房门口。 “将军说有公文没批，遣我来取。” 陈如玲举起私章，对着守门的士兵道，“不信你们去问将军。” 士兵见她拿着私章，又不敢真去吵醒参将，便放她进了书房。 陈如玲在书房的一个锁匣里找到了关防大印，快速在空白公文纸上盖好印，又盖上私章，藏进怀里。 随后随便拿了一封未批的公文，出来展示给士兵看：“你们瞧，这就是将军要的公文。” 这夜没有月亮星星，四处漆黑一片，林呈摸着黑避开巡逻的兵卒，好不容易来到参将府后门。 没过多久，后门开了，穿着丫鬟服饰的陈如玲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你要的东西在里面。” 陈如玲把包裹递给林呈，“还有些首饰，劳烦你先帮我保管 ！明日再还给我！” 她已经与姐姐说过话了，决定随着林呈他们一起回家，姐姐说这个人不是坏人，她就将一些不便携带、价值不高的首饰交予他保管，而更加值钱的首饰和金银，她打算自己带着。 林呈打开包裹，借着后院的微光看到纸上的官印和私章，松了口气：“多谢，明日午时城外见。” “君子一诺千金，你可别过河拆桥。” 陈如玲提醒道，“不然我就告诉将军，让他派兵追你们。” “我会等你到午时，过了时辰，就不能怪我先走了。” 林呈摆摆手，又叮嘱，“你们最好做些伪装，别以真面目出行。” “这不用你担心。” 陈如玲笑着道。 回到客栈，林呈在灯光下，提笔在空白公文上书写。 第一张写：“奉令解运粮饷、被服等军资一批，并有护运、杂役五百人随行。所有物资皆与批文相符，责成该队依限送达。为免耽搁，着即查验放行。” 第二张写：“兹有本营干办林呈等三人，火速出关，办理军机要件。一应事宜，关乎边防机密，尔等关隘守卒，验明印信即刻放行，不得盘诘阻拦，亦毋得多问。事毕须速回缴令，不得延误！” 落款是“山海关参将府 行” 写好后小心收好，林呈让店小二送了桶热水，泡了个澡，一觉睡到天亮，被林山喊醒：“快起来！城门要开了，得赶紧回去！” 三人来到山海关，盘查比昨日更严。 林呈掏出第二张公文，递给守门的小将：“我们奉命出关去运送物资。” 小将接过公文，仔细查验了印信，确认无误后，挥手放行：“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出关后，林世顺早已带着马匹在关外等着，几人上马，飞快赶回到营地。 “大家赶紧准备！” 林呈一回到营地就喊，“把粮食、衣物都搬到车上，女人和孩子躲进车厢，青壮们装作护运杂役，咱们现在就过山海关！” 族人立刻行动起来，吴冬山的队伍也听从指挥忙活着。 他们知道，若是没有林呈，他们过不了山海关，留在关外就是死路一条。 一刻钟后，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山海关赶，到了山海关，还是之前那个小将负责盘查。 小将见是林呈，疑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上官严令速去速回，不敢耽搁。” 林呈笑着递上第一张公文，“好不容易在外头买到粮食和衣物，得赶紧送进去，让弟兄们早点吃饱穿暖。” 小将接过公文，又让人去检查马车 。 不一会儿手下回报，车里确实大多是粮食和衣物，可还有不少女人和孩子。 小将亲自去看了看，皱起眉头：“征用杂役运物资，怎么会有女人和孩子” 林呈连忙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低声道：“这些女人是负责缝补衣物的，也算军需所用，还望大人通融。” 有银子开路，又有盖了官印的公文，小将也不再多问，挥挥手道：“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队伍缓缓通过山海关，林呈回头看了眼高大的城墙，过了这关，南下就要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