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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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不是下雪就是下雨。 在林老头的催促下，一家人硬是顶着雨雪，挖好了三口窑洞，也备够了足够烧三窑的木柴。 可刚砍下来的木材带着很多水分，若是现在就开窑烧炭，最后烧出来的就不是钢炭，而是软炭了。 窑里的生柴水分多会吸收大量热量，导致窑内温度始终达不到钢炭所需的温度，既烧不出耐烧的钢炭，还可能因柴堆受热不均，把窑洞顶塌。 “爹，这木柴还不够干，得再放几天再烧。”林呈提议道，还把木材没干透就烧炭会造成的后果细细告诉了林老头。 林老头却皱着眉问：“可我看别家一搭好窑就开始烧，用的也是这种生木柴，怎么人家就不怕” 林呈耐着性子劝：“爹，您就听我的准没错，咱们不差这几天。至于别家，他们非要用生柴烧炭，真出了塌窑、烧废炭的事，也怪不得咱们。您就别管旁人了。” 二哥林海也跟着劝：“爹，您就听老三的吧。” 他如今是无脑的跟着林呈的脚步走，口头禅早从“我都行”“大哥说的对”改成了“听老三的”。 无论林呈说什么，他都点头同意。 这种不需多解释、百分百信任的性子，让林呈很喜欢跟二哥一起干活，比那些半懂不懂还爱抬杠的“聪明人”强多了。 最后林老头还是被说服了。 按林呈的说法，木柴得有六七分干才能烧炭。 为了让木柴早点干，林老头找了个风大又向阳的角落，把木材一根搭着一根架成正方形，每根木柴中间都留着缝隙，这样大风刮过，木柴上的水分很快就能被吹干。 林老头很是得意：“把木材放这儿，用不了几天就能干透！” 林呈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还是爹想得周到！” 趁林老头开心，他又代表众人提出想去山谷里打猎的想法。 林老头早知道这些儿子、孙子早按捺不住了，无所谓地点点头，只吩咐：“早去早回，小心些。” 这么多人一起去，就算遇上狼也有对抗的力气，他倒不怎么担心。 “哇哦！”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林呈朝着大家挥手：“带上武器，出发咯！” “哦哦哦！去打鹿了，去打狍子咯！” 可这人一多，动静就大，隔着老远，猎物闻着味、听着声就先逃走了。 一路上别说打到猎物，众人连猎物的影子都没瞧见。 再次爬上之前的石壁，瞧见远处的湖时，林世福几个小子发出了阵阵惊叹，迫不及待地奔向湖边，开始挖坑下套。 林呈指着湖对面的小瀑布对大哥林山说：“大哥，我和二哥去那边看看。” 湖泊看着不大，可真要走到对面却不容易，这里没有路，得在草丛、树林里穿行。 林呈和林海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湖对面的小瀑布边。 说是小瀑布，其实就是个一人多高的流水缓冲区，水流也不多，只有浅浅一层。 瀑布两边爬着些藤蔓，叶片边缘虽有些发褐，却没完全枯萎，顺着岩石缝隙往上蔓延，直到瀑布顶端，之前在远处看到的绿色，就是这些藤蔓。 林呈对林海说：“二哥，咱们上去看看吧！” 两人从一旁的树林里往上爬，顺着流水的方向走了约莫一百米，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了几个水洼。 这些水洼都是出水口，水流汇合在一起，顺着地势往下淌，刚好形成了那道小瀑布。 这时，林呈发现了异常：其中一个水洼的水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他脱下鞋子，踩着水走到水洼边，用手试了试水温——竟是温的！ 他心里一喜，又往水洼中间凑了凑，水汽更浓了。 走到水洼中央，才见那里有个碗口大的泉眼，正往外汩汩冒水，越靠近泉眼，水温越高。 林呈朝着岸上的林海招手：“二哥，这里有口温泉，很暖和，你快来看看！” 林海也下了水，满脸惊奇：“这水真的暖！” 两人在水里玩了会儿，可这水洼很浅，被他们一搅和，整池水都变成了浑黄色，只好上岸。 他们又去其他几个水洼看了看，那些水洼虽也是温泉的出水口，却只有手指粗细，池里的水也不暖和。 林海催着林呈：“咱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大哥他们已经套到猎物了！” 在他眼里，这温泉顶多只能洗洗澡，家里烧点热水也能洗，没多大用处。 可林呈上次来看到藤蔓时就动了心思，如今找到温泉，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利用。 冬天最缺的就是新鲜绿叶菜，北方人家冬天要么吃窖藏的萝卜白菜，要么吃晒干的菜干，新鲜蔬菜根本见不着。 光靠烧炭卖钱还不够，这温泉周围，正是种蔬菜的好地方。 这里的地没冻住，只要清理掉杂草，再搭些棚子挡风，就能种蔬菜了。 心里盘算着，林呈便跟着林海返回，与大哥他们汇合。 一见面，就见众人个个垂头丧气，不用问也知道收获不好。 林呈问了才晓得，他们总共就套到两只野鸡，鹿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连过来喝水的其他猎物，也嗅出不对劲，早早躲开了。 “下次再来！我就不信它们次次都能躲开陷阱！”林世贵不服气地喊。 “对！咱们多挖几个坑，多下几个套！” 年轻人们还想留下来玩，林山看了看天色，道：“你们爷爷说了要早回去，先回家，下次再来。” 林呈也附和：“是该回去了。”今天上午帮着搭柴堆费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天黑路滑更难走。 回到家，林呈就把想在山谷温泉处种蔬菜的想法跟老爹和两位哥哥说了。 物以稀为贵，冬天的新鲜蔬菜肯定能卖上好价钱，只是费点力气种菜而已，大家都没有意见。 林老头听了都有些迫不及待：“正好这两天晾木柴有空，明日就去收拾地！” 林呈忽然想起一事：“家里有菜种吗” 林老头愣了愣，谁能想到逃荒的时候还带菜种 他想了想，道：“要不老三你明日去镇上买菜种，我跟你哥他们去把地收拾出来，等你菜种买回来就能种。” “行。”林呈应下。 因着温泉边的空地不大，他跟林老头商量后，没把种菜的事跟其他人说，那地方偏，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事情定下来，看天还没黑，林老头又带着儿孙们给没炕的房间盘炕。 现在靠炭盆和厚被子还能扛过去，等天最冷的时候，没有土炕是要冻死人的。 林老头他们在老家也盘过炕，熟门熟路，很快就把林呈房间的炕盘好了，等抽空通了烟囱就能烧火。 在这之前，林呈和侄子还得睡在角落的木床上。 第二天，林老头带着儿孙们扛着油布去山谷温泉处收拾土地。 林呈则等到下午，见路面的冰化了些，才骑马去镇上买蔬菜种子。 这大冬天的，小镇上的外来人不多，林呈骑着马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没在意，先去了酒楼，跑了一路，早就饿了。 酒楼里只有些家常菜，林呈点了一盘驴肉、一盘炒豆芽、一盘炖豆腐、两个烙饼，还有一角烧酒，坐在大厅里等菜。 邻桌两个穿着体面的老头正喝酒，见林呈面生，也凑过来搭话。 一个老头用方言问：“年轻人，你不是本地的吧” 大营镇属北直隶，方言和林呈老家沈州差得远，林呈连蒙带猜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用官话慢慢回道：“对，我出来游学，经过贵地，来尝尝本地吃食。” 两个老头不是睁眼瞎，听林呈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也能明白意思，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胆子大，敢一个人出来！” 还提醒他：“小心些，别被人打劫了。” 林呈忙道：“我不是一个人出门的，还有家人跟着，只是今天没一起来。” 又趁机问他们知不知道外头还在打仗。 两人都摇头，“这冰天雪地的，谁也受不了，暂时肯定打不起来，你抓紧时间回家，别在外头漂泊了。” 交谈间，林呈才知道这两人是镇上的地主，平日里没什么事，就爱约着来酒楼喝酒打发时间，这镇上连个正经娱乐方式都没有，他们有钱都没处花。 一顿饭吃完，林呈已经勉强能听懂本地的方言了。 最想打听的外面信息却没有打听到。 不过老头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么冷的天，确实打不了仗，暂时能安心些。 林呈谢绝了两人上门做客的邀请，结了账就牵着马去买蔬菜种子。 他买了些本地人常种的菠菜、荠菜、香菜种子，又买了些老姜当种，还顺便给孩子们买了点炒米糖和炸咯吱盒。 这炸咯吱盒是用绿豆磨成稠浆，在平底锅里摊成薄“咯吱皮”，夹上切碎的萝卜丝、香菜末和少许肉末，切成方块后下油锅炸至金黄，刚出锅时外皮酥脆，咸香十足。 小摊摊主还自豪地跟林呈夸：“这可是御膳房传出来的方子，皇帝都爱吃，好吃着哩！” 林呈尝了一个，确实不错，干脆买了十几个，家里人一人一个。 买好了零食没在耽搁，骑着马回家，路上还是不太好走，步行要走四五个小时的路，骑马也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家。 刚进村就被一群孩子堵住了。 他们也不知道避让，直接从斜坡上往下跑，差点撞上马。 林呈急忙跳下马，两个儿子已经冲上来，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大腿，昂着头问：“爹，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其他孩子也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林呈用力打了他们屁股一巴掌，冷着脸训斥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们，见到牛马要让路” 两个小孩吃痛，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可能怕在小伙伴面前丢脸，硬是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委屈巴巴的道“我错了！” 林呈从布包里抓出一把炒米糖，分给他们：“去玩吧，记得天黑前回家。” 对其他几个孩子招手“过来吧！” 给他们每人一小把，个个都乐开了花。 一个小孩舔着手里的炒米糖道“泰哥儿，没有骗人，你爹最好，比我奶奶还好。” “下次我们还来这里等你爹吧！” ... 林世泰和林世贤骄傲的挺起胸膛。 最后一个领头的大孩子不好意思来拿吃的，站在一边不肯动。 “有种，过来”。 林有种磨磨蹭蹭的走到林呈面前。 林呈给他抓了一大把炒米糖，“帮我照看着两小子，这是给你的酬金。” 林有种乐了，向林呈保证道“三叔，我肯定看好他们！” 六七岁的男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手里的炒米糖。 林呈挥挥手道“去玩吧。” 一串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走了。 他们走后，巡逻队的林守信和林小栓从旁边的石头后走出来。 脸上带着后怕。 林呈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有人来村里了” 莫不是发现土匪了 林小栓苦笑摇头“没有。” 林守信指着前面一群孩子背影道“这群捣蛋鬼老是缠着我们，要拿我们的枪去练功夫。我们现在是看到他们就躲开了。” 他没说出来的是，这群孩子喜欢看林小栓的左手。 每次都直接扒开他空荡荡的袖管，去摸他的断手处，林小栓本来就因为断手心情不好，被孩子这么一闹，就更加不高兴了。 林呈皱眉，这群孩子本该是上学的年纪，这么放养也不行。 如今村里的男人们忙着烧炭、砍柴、盘炕。 女人们洗衣、做饭、缝补，就连女孩们也都帮家里干活，没一个闲着的。 最闲的，就是这些七岁以下能跑能跳的男娃。 他对两人道“我 回头跟老爷子们商量一下，给这群孩子找点事做，不能任由他们这么 调皮捣蛋下去了。” 两人面露喜色“真的” 林呈好笑道“这还能有假” 林小栓不好意的抓了一把头发道”我真是怕了他们！” “你这么大一个人，怕他们一群小屁孩做什么，若是冒犯了你，挨个揍一顿，别怕，就说是我让你揍的。” 林小栓若是个揍孩子的，孩子们也不会捉弄他了，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林呈把如何管教这群皮猴的想法，暗暗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