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桃花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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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貔貅的碎片被阿菀用银丝细细缠好，放回紫檀木盒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窗外的桃花落得正急，像一场下不完的雪，沾在窗棂上，渐渐积成薄薄一层粉白。 “姑娘，王太傅来了。”侍女轻声禀报。 阿菀合上木盒，起身迎出去。王彦拄着拐杖站在廊下，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卷文书，纸页边缘都被捻得起了毛。 “太傅，出什么事了” “江南水灾，”王彦叹了口气，将文书递给她，“苏州知府刚递上来的急报，说是太湖溃堤，沿岸十几个县都被淹了，百姓死伤惨重。” 阿菀展开文书，上面的字迹被水洇得有些模糊，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焦灼。她想起李灵最后消失的那片太湖，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陛下怎么说” “陛下已经下令让秦风将军带禁军去赈灾，”王彦道，“只是……粮草不够。国库这几年本就空虚，之前整治朝堂又花了不少，现在能调动的粮食，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阿菀沉默了。她知道国库的窘迫。太后娘家被抄没的家产大多充了军饷，剩下的根本不够应付这场天灾。 “我去库房看看。”阿菀转身往内库走，“兰家当年留下些财物，或许能派上用场。” 兰家的旧物都存放在皇宫西侧的库房里，积了厚厚的灰尘。阿菀指挥着内侍打开几口大箱，里面果然有不少金银珠宝，还有几箱封存完好的丝绸茶叶——都是当年兰家的生意积累。 “这些够吗”阿菀问跟来的王彦。 王彦清点了一下，摇了摇头：“金银可以兑换成粮食，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最缺的是现成的粮草，还有药材——水灾过后容易闹瘟疫。” 阿菀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箱子锁着，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兰”字。她想起兰若临终前提过，兰家有个秘密粮仓，钥匙就藏在旧物里。 “把这个箱子打开。”阿菀指着木箱。 内侍打开锁，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泛黄的账册和几张地图。账册上记载着兰家在江南各地的产业，其中就包括三座粮仓，地图上标注着具体的位置，都在太湖沿岸的隐秘山谷里。 “太好了！”王彦激动得直拍大腿，“这些粮仓若是还在，足够支撑江南的赈灾了！” 阿菀却有些不安。地图上的一处山谷，正好在李灵跳湖的那片水域附近。她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我跟秦风一起去江南。”阿菀合上账册，“这些粮仓的位置只有兰家的人知道开启方法，账册上记着暗号，我得去确认。” 王彦有些犹豫：“姑娘身子弱，江南现在疫病横行，太危险了。” “没事的，”阿菀笑了笑，“我命硬，好几次都挺过来了。再说，那里有我必须去看看的地方。” 出发前，阿菀去坤宁宫看了那盆雏菊。花开得正盛，她剪下最饱满的一朵，压进了那本兰家账册里。 秦风的军队在三日后抵达苏州。洪水已经退了些，但留下的是满目疮痍——倒塌的房屋，泡烂的庄稼，还有流离失所的百姓，眼神空洞地坐在路边。 “将军，姑娘，”先行勘察的影卫回来禀报，“兰家的三座粮仓，两座被洪水冲毁了，只剩下太湖西岸那座还完好。只是……通往粮仓的路被山体滑坡堵死了，需要炸开山石才能进去。” “那就炸。”秦风果断下令，“让工兵营立刻准备。” 阿菀却望着那片浑浊的太湖，心里隐隐发沉。她让影卫找来当地的渔民，打听那处山谷的位置。 “您说的是桃花谷”老渔民咂咂嘴，“那地方邪门得很！谷口有片桃林，每年春天桃花开得跟血一样红，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的。前阵子水灾，听说谷里起了大火，把桃林都烧光了。” 桃花谷……阿菀的心猛地一跳。李灵临走前说过，她最喜欢桃花。 “我要去看看。”阿菀站起身。 “我陪你去。”秦风立刻跟上。 通往桃花谷的路果然被堵死了，碎石堆上还能看到烧灼的痕迹。工兵营炸开一条通道，里面露出一片焦黑的桃林，树干扭曲得像鬼爪，地上积着厚厚的灰烬，踩上去软绵绵的。 “这不是山火。”秦风蹲下身，捻起一把灰烬，“是人为纵火，火势很集中，像是有人故意烧毁这里。” 阿菀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棵烧焦的桃树下停下。树洞里藏着个小小的布包，被烧得只剩一角，里面露出半张字条，是李灵的笔迹：“粮仓机关在……桃花……” 后面的字被烧没了。阿菀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李灵早就知道这个粮仓，她纵火或许是为了掩盖什么。 “找找看有没有机关。”阿菀道。 影卫们四散搜寻，很快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灰烬下发现了块石板，上面刻着朵兰花，与兰家的纹样一致。阿菀按照账册上的暗号，转动石板上的花瓣，只听“轰隆”一声，地面裂开一道石门，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 粮仓果然在下面，里面堆满了粮食，还有不少药材，足够应付这次的灾情。 “太好了！”秦风松了口气。 阿菀却注意到粮仓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和李灵之前装玉貔貅的盒子一模一样。她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缕烧焦的头发，和半块桃花形状的玉佩——与她之前找到的那半块正好吻合。 玉佩后面刻着两个字：“等你。” 阿菀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原来李灵一直在这里等她，她烧了桃林，是为了清除痕迹，保护这个粮仓。 “我们来晚了。”阿菀的声音哽咽。 秦风轻轻抱住她：“不晚，她知道我们会来。” 离开桃花谷时，阿菀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焦黑的桃林。风卷起灰烬，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飞向太湖的方向。她将那缕头发和玉佩放进木盒里，与玉貔貅的碎片放在一起。 “走吧，”阿菀深吸一口气，“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 赈灾的工作很顺利，兰家粮仓的粮食和药材解了燃眉之急。秦风带领禁军加固堤坝，发放物资，阿菀则在临时搭建的医棚里帮忙，照顾那些生病的百姓。 一个月后，江南的灾情渐渐稳定下来。阿菀和秦风准备返回京城。 临行前，阿菀又去了一趟桃花谷。工兵营已经清理了那里的灰烬，露出了肥沃的土地。她让人在那里种下了新的桃树苗。 “明年春天，这里应该又会开满桃花了。”阿菀轻声说。 秦风握住她的手：“会的。” 船驶离苏州码头时，阿菀站在船头，望着那片渐渐远去的太湖。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她仿佛看到李灵站在桃花谷里，笑着对她挥手，鬓边别着一朵鲜红的桃花。 “再见了，灵儿。”阿菀轻声说。 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水汽的清新，像是谁在回应她的话。 回到京城，阿菀将那半块桃花玉佩和之前的玉佩放在一起，组成了一朵完整的桃花。她知道，李灵从未离开，她只是化作了江南的桃花，每年春天，都会迎着风盛开。 只是那本兰家账册的最后一页，还夹着那朵干枯的雏菊，无人知晓它曾见证过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