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棋盘上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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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部的内部数据库，像一座蕴藏着无数秘密的宝库，也像布满陷阱的雷区。林薇拥有了一扇进入的钥匙，但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如履薄冰。 她并没有急于去触碰那些与王瀚直接相关、最为敏感的核心项目。而是先从顾夜沉指定的那个海外并购项目的尽职调查材料入手，进行“合规”的初审。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呈现出的报告摘要条理清晰，重点突出，甚至额外附上了一份简洁的同类项目国际案例对比分析，显示出极高的专业度和敬业精神。 这份超出预期的报告摘要送到顾夜沉桌上时，他扫了一眼，未作评价，只是指尖在“国际案例对比”那一栏轻轻点了点。 与此同时，林薇利用初审的便利，以需要全面了解项目背景和潜在关联风险为由，“顺带”调阅了投资部近半年来所有已立项和未立项的重点项目清单及概要。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并未引起过多注意。 在浩如烟海的项目信息中，她重点关注那些与王瀚关系密切的下属所负责的、以及涉及外部合作、尤其是与海外资本有关的项目。她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快速筛选、比对、分析，将公开信息、数据库内的有限资料与她通过私人渠道搜集到的碎片化情报进行交叉验证。 几天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加上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带来的精神压力，让林薇的眼下泛起了淡淡的青黑。偶尔在茶水间遇到同事，对方会关切地问一句：「林秘书，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 林薇总是回以略带疲惫却得体的微笑：「谢谢关心，还好，新接触业务，想尽快跟上大家的节奏。」 这副努力又略带勉强的姿态，进一步巩固了她“被迫卷入复杂局面、努力适应”的柔弱形象，一定程度上麻痹了潜在的监视者。 主系统似乎对此感到“满意”。 【提示：任务者维持“被迫努力”人设，有效降低了周围人物戒心。目标人物顾夜沉对任务者工作能力评估隐性提升。请继续保持当前策略，平衡人设与任务效率。】 林薇在心中冷笑。系统永远只看得见表象。它看不到她深夜对着屏幕时锐利的眼神，看不到她大脑中飞速运转的算计，更看不到她即将亮出的、经过精心伪装的爪牙。 终于，在又一次彻夜的数据挖掘后，她找到了一个关键的连接点。 一个由王瀚亲信负责的、名为“东南亚新能源渠道拓展”的预备项目，其前期调研报告中，赫然出现了“星辉资本”旗下另一家关联咨询公司的名字，作为“潜在合作方”被提及。而这家咨询公司，与之前她查到的“瀚海咨询”，在注册法人信息和股权结构上存在着多层嵌套后的间接关联！ 更巧妙的是，这个预备项目的初步风险评估是由王瀚的另一名下属草签通过的，评语模糊，风险提示不足。而这份报告的提交时间，正好在王瀚大力推动恒远科技破产清算案的前后。 线索串起来了！ 王瀚利用职权，打压、清算像恒远这样有技术但“不听话”的企业，同时为自己派系关联的海外资本（星辉资本及其马甲）铺路，试图将顾氏的资源导向能让他们暗中牟利的项目。恒远不过是这场利益输送中的一个牺牲品。 林薇将所有这些线索、关联图、资金流向分析（隐去了她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的部分），以及那份风险评估明显不足的“东南亚新能源渠道拓展”项目报告作为核心例证，整合成了一份逻辑严密、证据链相对完整的分析报告。 她没有直接指控王瀚商业欺诈，而是将重点放在了“系统性风险预警”上。报告指出，投资部在部分海外项目及合作伙伴的筛选与风险评估上存在流程漏洞和标准不统一的问题，可能给集团带来潜在的法律风险和财务损失，并以“东南亚新能源渠道拓展”项目为例进行了详细说明。 这份报告，如同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没有直接刺向王瀚的心脏，而是划向了他权力根基最脆弱的环节——他管辖领域的合规性与专业性。这比直接的指控更难以反驳，也更能引发顾夜沉的重视。 她选择在周五下午，临近下班，大多数人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候，将这份加密报告通过内部系统，直接发送给了顾夜沉，抄送了他的特助。发送后，她清空了本地所有相关文件和工作痕迹。 接下来的周末，风平浪静。 但林薇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暗潮正在蓄力。她像一名投石问路的士兵，已经将石头掷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和观察对方的反应。 周一，气氛明显不同。 王瀚没有出现在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上，他的状态显示为“外出公务”。 几个平时与他走动频繁的中层管理，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频繁地进出办公室，接打电话时也压低了声音。 午休时，林薇在员工餐厅“偶然”听到了旁边桌两个投资部员工的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王副总好像摊上事了」 「嘘……小点声！好像是上面直接下令，审计和风控联合进驻他们部门了，说是要搞什么‘业务流程优化专项审计’。」 「这么突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谁知道呢……看来上面是要动真格的了……」 林薇默默地吃着沙拉，仿佛对周围的议论毫无所觉，内心却已了然。顾夜沉动手了。他没有大张旗鼓地直接调查王瀚，而是用了“业务流程审计”这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敲山震虎，顺理成章地接管和审查投资部的核心运作。 下午，林薇被叫进了总裁办公室。 顾夜沉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正是她上周五提交的那份风险预警报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份报告，是你做的」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 「是。」林薇坦然承认。 「里面的分析和证据，来源都可靠吗」 「公开信息、集团内部数据库权限内可调取的文件，以及合理的商业逻辑推演。」林薇回答得滴水不漏，没有提及任何违规渠道。 顾夜沉点了点头，合上了报告。 「业务流程审计已经开始了。」他语气平淡地通知她，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最近对投资部的业务也熟悉了不少，审计期间，你暂时兼任我的特别联络员，负责与审计、风控小组的对接协调，将每日进展直接向我汇报。」 林薇心中一震。 让她去对接审计小组这简直是将她直接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前沿！王瀚那边的人会如何看她这无疑是顾夜沉向所有人宣告，她林薇，是他此刻用来敲打、甚至清理门户的那把“刀”！ 「顾总，」她忍不住开口，「这个位置太过敏感，我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误解。」 「误解」顾夜沉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林薇，当你选择把这份报告放在我桌上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有些局面，就无法再回避。」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要么，就永远躲在暗处，扮演你的无辜和柔弱。要么，就像现在这样，站在明处，告诉我，也告诉所有看着你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又能做到哪一步。」 「我给你这个位置，不是让你去和稀泥的。」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是让你去盯着，看清楚每一道流程，每一个人。我要知道，我这艘船上，到底有多少蛀虫，又藏在什么地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玩味： 「还是说，你只敢在背后递递小纸条，到了真需要亮出爪子的时候，反而怕了」 林薇的呼吸微微一滞。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可能猜到了那封匿名信与她有关！ 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林薇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退缩，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她在他眼中，永远只是一个“可怜又可笑”的演员。 她挺直了脊背，迎上他的目光，之前刻意伪装的柔弱在这一刻尽数褪去，眼神里只剩下冷静和坚定。 「我明白了，顾总。」她清晰地说道，「我会做好联络员的工作，确保审计工作的顺利进行，并及时向您汇报。」 顾夜沉凝视了她几秒，似乎对她此刻展现出的锋芒颇为满意。他微微颔首： 「很好。出去吧。」 林薇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一直跟随着她。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正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从一枚被审视的棋子，变成了棋盘上可以自主移动的“车”。 而王瀚，乃至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将成为她需要直面和应对的对手。 这场棋局，终于进入了中盘搏杀。 而她，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