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示弱与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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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将自己彻底投入了城东地块的争夺战中。她像一颗不知疲倦的陀螺，疯狂地旋转于各种数据、报告和会议之间。 她很清楚，顾夜沉正在暗中观察她。观察她这个“被系统胁迫的可怜虫”，在暴露了部分真实目的后，是会狗急跳墙，还是会更加卖力地“表演”以取信于他。 她选择了一条更曲折，也更符合她当下“人设”的路——示弱，同时展露无可替代的价值。 「林助理，这是你要的宏宇集团近三年所有公开项目的现金流分析，以及他们主要合伙人的背景调查，包括一些……不太光彩的海外关联交易记录。」技术部的陈明将一个加密u盘推到林薇面前，眼神里带着钦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整个总裁办都知道，林薇接了个烫手山芋，顾总对这块地势在必得，要求严苛到变态。 「谢谢陈哥，帮大忙了。」林薇接过u盘，脸上挤出一点疲惫却真诚的笑容，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为了这个项目殚精竭虑。 「林助理，你也注意休息，脸色不太好。」陈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没事，等项目结束就好了。」林薇摇摇头，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幕，自然通过某个隐秘的摄像头，落在了顾夜沉的眼中。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屏幕上分屏显示着林薇办公室的实时画面，以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那是他手中“硬币”母体监测到的、林薇周围异常能量波动的记录。 「演技倒是越发精湛了。」他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画面里的女人，脆弱、坚韧、努力，将一个身不由己却又渴望证明自己价值的任务者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她接过u盘的瞬间，她右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枚伪装成普通办公用品（一支笔）的子系统分体上，极快地、有规律地敲击了三下。 那是他们之间未曾约定的暗号。是她在那天惊心动魄的对峙后，第一次主动发出的、超出“剧本”之外的信号。 顾夜沉眼神微凝，调出了林薇刚刚接收的那些资料。快速浏览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份关于宏宇集团合伙人“不太光彩的海外关联交易记录”上。 --- 深夜，林薇独自一人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只有她桌上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她将u盘里的资料导入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她不是在简单地整理资料，而是在构建一个复杂的模型，将宏宇集团的资金流向、合伙人背景、甚至一些看似无关的社会舆论热点都纳入其中。 突然，她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极其隐蔽的图标闪烁了一下。是那枚“硬币”分体传来的微弱信号——有高权限访问正在试图远程查看她的电脑屏幕。 主系统还是顾夜沉 林薇心头一跳，但手上动作未停，反而更加快了速度。她迅速调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看似是项目初步分析报告的界面覆盖在正在构建的复杂模型之上。然后，她像是遇到了难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具备高级监听能力的系统捕捉到： 「……宏宇的现金流看起来没问题，但王董那个小舅子在美国的赌场债务……如果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制造一点资金链紧张的谣言……不行，太明显了，顾夜沉不会相信这种小把戏……」 她像是在梳理思路，又像是在故意说给某个“听众”听。语气里充满了纠结、算计，以及一丝对顾夜沉敏锐度的忌惮。 远程连接的另一端，顾夜沉看着屏幕上那份“平平无奇”的分析报告，以及听着林薇那番“自言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她在演戏。演给他看，也可能演给主系统看。她在展示她的“努力”和“心机”，但同时，又把她真正的杀招隐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那个关于宏宇集团王董小舅子赌场债务的信息，是他给她的资料里没有的，是她自己通过其他渠道挖掘出来的。这条信息本身价值不大，正如她所说，太明显。但她能挖到这条信息，并且精准地判断出其局限性，这本身就证明了她的能力。 而她故意暴露这一点，是示弱还是挑衅 顾夜沉切断了远程连接。他拿起内线电话，沉声道：「张特助，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项目组核心成员开竞标方案预审会。」 --- 次日上午九点，小型会议室。 气氛凝重。顾夜沉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项目组其他成员的汇报。轮到林薇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她打开自己准备好的ppt，开始陈述。 她的方案中规中矩，分析了地块优势，估算了开发成本，预测了市场回报，针对宏宇集团的竞争，提出了一些常规的压价和舆论施压策略。 「……综上所述，我认为我们的合理报价区间应该在75亿到78亿之间，同时配合媒体，适当渲染宏宇集团近期在东南亚项目受挫的消息，给他们制造压力……」 她说完，微微鞠躬，等待评判。 几个项目组高管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微微点头，觉得这个方案虽然不算惊艳，但稳妥可行。 顾夜沉却一直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带着无形的压力。 「就这些」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温骤降。 林薇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顾总认为还有什么不足」 「漏洞百出。」顾夜沉毫不留情地评价，「你的市场预测基于过去三年的数据，但忽略了政策风向的潜在变化。你的舆论施压点不痛不痒，宏宇集团公关部一个小时就能扑灭。至于报价……」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是打算让顾氏集团去给宏宇陪跑，还是觉得评委们都是瞎子」 这番话极其尖锐，几乎将林薇的方案全盘否定。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同情地看着站在前方，显得孤立无援的林薇。 林薇的脸色更白了一分，手指微微蜷缩，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露出了一丝隐藏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 「顾总批评的是。」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却提高了些许，「是我考虑不周。那么，如果换个思路呢」 她拿起遥控器，切换了ppt。 屏幕上出现的不再是枯燥的数据图表，而是一系列看似杂乱无章的社会新闻截图、网络热点话题趋势图，以及几个看似与地产毫无关联的科技博客文章。 「我们是否可以暂时抛开地块本身，看看更大的棋盘」林薇的声音恢复了沉稳，甚至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自信，「过去三个月，‘智慧社区’、‘绿色建筑’、‘碳中和’相关话题的网络搜索量和媒体关注度上升了百分之三百二十。而就在上周，发改委内部流传出一份关于重点扶持‘符合新时代发展理念的城市更新项目’的指导意见草案，虽然尚未公开，但风向已经明确。」 她又切换了一张图，是宏宇集团主要合伙人的家族关系网，其中一个名字被重点圈出。 「王董的这位连襟，是市规划局的一位实权处长。而这位处长的儿子，名下有一家刚刚成立不到半年的科技公司，主营业务是……智能垃圾分类系统。这家公司，在过去两个月里，接到了三笔来自不同城区街道办的试点订单，金额不大，但意义非凡。」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转向弄懵了。只有顾夜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欣赏的光芒。 林薇没有停顿，继续抛出她的核心观点：「宏宇集团之前所有的项目，都偏向于传统高周转豪宅开发。他们在‘新概念’包装上缺乏经验和技术储备。如果我们顾氏，能在竞标方案中，不仅仅是建房子，而是提出一整套引领未来的‘零碳智慧生活样板区’构想，将最新的环保技术、物联网应用融入其中，并且……恰好能整合一些本地有潜力的、拥有‘独特资源’的科技公司作为合作伙伴……」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她不是在和宏宇拼价格，也不是在拼简单的舆论，而是在拼格局，拼对未来政策的把握，以及……拼背后那张错综复杂、却能决定胜负的关系网。 她利用了顾夜沉给她的资料，但远远超越了那些资料的层面。她展现出的，是一种宏观的战略眼光和精准的资源整合能力，这绝不是一个只会执行系统命令的“木偶”能做到的。 「……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具体操作还需要顾总和各位同仁评估。」林薇适时地收住话头，微微欠身，恢复了那副谦逊的姿态。 会议室里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然后，顾夜沉缓缓靠向椅背，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对着林薇，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容，却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表情。 「有点意思。」他淡淡地评价道，目光却锐利如鹰，「给你三天时间，拿出一份详细的、可执行的方案框架。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张特助申请。」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散会。」 他率先离开会议室，没有再看林薇一眼。 但所有人都知道，林薇这把看似柔软的刀，刚刚在所有人面前，亮出了她隐藏的、锋利的獠牙。而她与顾总之间那场无声的博弈，显然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危险的阶段。 林薇站在原地，感受着背后各种复杂目光的注视，缓缓地松开了在桌下一直紧握的、满是冷汗的手。 掌心那枚“硬币”分体，传来一丝微弱的、代表连接稳定的温热。 她知道，她成功地迈出了第二步。 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一味的柔弱只会被吞噬。她必须让他看到她的价值，看到她的獠牙，让他觉得，她这个“猎物”，有资格成为与他并肩的“猎人”。 哪怕，这会让游戏变得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