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没死,就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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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拨开围观的婆娘小伙,顺着赵铁柱指的方向望去。 供销社后院侧门大敞着,几根梭标倚在门框上。 一丝若有若无的骚臭味顺着风飘过来。 她脚步没停,抬脚跨了进去。 后院不大,堆着些烂柴火和散架的鸡笼,角落一棵榆树虬枝扭曲。 树下泥地上有明显被拖动踩踏的痕迹,旁边的烂泥还翻着新鲜。 一个守着现场的民兵低声道:“公社来人刚拉走……说是送县里……查到底……” 沈棠的目光钉在地上那片被踩烂的泥泞处。 畏罪自杀 时机太巧了。 昨晚废品站的伏击凶悍精准。 王胜利这种油滑的老狐狸,就算邮包真有问题,他有一百种法子推卸,哪至于刚被赵铁柱逼着查点资料,就吓得直接吊死自己 死人不会说话。 她目光缓缓扫过狭窄的后院。 柴火垛堆得歪斜,下面压着些腐烂的枯叶。 那个破了一半门板的鸡窝在墙角发臭。 旁边一个快散架的木柜子,黑黢黢地杵在那儿。 就在沈棠准备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柴火垛最底下紧挨泥地的一条缝隙里—— 一丝锐利的冷光! 被压弯的枯枝挡着,只透出针尖大一个反光点! 角度刁钻! 沈棠脚步微顿,踱到院角那个破木柜子旁,像是弯腰查看地上散落的鸡毛碎壳。 借着弯腰的遮掩,膝盖快如闪电地朝那处柴火垛一顶! “哗啦!” 一小捆散柴应声滚落,正砸在刚才透出光点的泥地上! 借着柴枝散落的掩护和身体的遮挡,她足尖在散落的柴禾下飞快地一铲一勾! 一个冰冷硬物瞬间被勾进鞋底和地面的缝隙! 再借着侧身站起的自然动作,足底一蹭一勾,那硬物被鞋底带起的污泥完全覆盖,牢牢踩在了脚下!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旁边跟着进来的赵铁柱正对着院墙骂骂咧咧: “便宜这老王八了!到死都没揪出后面的龟孙子!……” 沈棠抬脚,像是随意踢开滚到脚边的几根断枝。 地上除了烂泥和碎叶,空空如也。 “走吧,” 她转身,声音没什么起伏, “人死了,线断了。邮包这事,到此为止。” 赵铁柱不甘地“呸”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跟着挤出大院门口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 一拐上通往村尾那条安静的土路,沈棠停下脚步,朝赵铁柱摊开手心: “借个火。” 赵铁柱一愣,下意识掏出洋火盒。 沈棠没接洋火,弯下腰,用洋火盒上那硬硬的磷皮头,在自己沾满泥巴的鞋底子上用力刮了几下! 湿泥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沾着的一小块冷硬暗沉的东西。 她手指抠下来,摊在掌心。 是半截金属物! 不到两厘米长,形如被暴力折断了后半截的微型箭头! 通体乌沉暗哑,看不出材质的金属本色。 尖头上带着深深螺旋凹槽! 断口像被硬生生掰开,茬口嶙峋! 沈棠的指尖猛地收拢,将那冰冷坚硬的断箭死死攥在掌心! 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线断了 有人,把断掉的箭头,重新摁进了烂泥里! 沈棠踩着露水回了村尾小院。 天刚蒙蒙亮,院里静悄悄的。 雪宝趴在老杏树下,看见她回来,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咕噜声,尾巴甩了甩。 她没进主屋,先去了柴房侧间。 炕上,王晓梅还昏沉沉睡着,脸色比纸还白,但呼吸平稳了不少, 不像昨晚那样抽筋扒骨地疼了。 沈棠探了探她额头,有点低烧, 但脉搏稳当多了。那颗解毒丹和血清吊住了命。 沈棠心里那块石头稍微落了地。 人没死,就是万幸。 她转身去了灶间,舀了半瓢凉水, 就着水缸沿咕咚咕咚灌下去。 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住了喉咙里的血腥气和铁锈味。 右手虎口那伤, 血痂凝住了,但一动就扯着疼。 她懒得再弄,用左手从灶膛灰里扒拉出个烤得焦黑的红薯, 剥开焦皮,露出里面金黄的瓤。 滚烫,她也不怕,就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啃。一夜折腾,肚子里早空了。 红薯刚啃完,院门就被拍得砰砰响,是赵铁柱那破锣嗓子: “沈知青!沈知青在屋不!” 沈棠把最后一口红薯塞嘴里,起身去开门。 赵铁柱那张黑脸膛上又是汗又是灰,眼珠子熬得通红,身后还跟着俩同样一脸疲惫的民兵。 “沈知青!你…你没事吧” 赵铁柱一进门就上下打量她,看到她右手缠的破布条,眉头拧成了疙瘩, “那老王八…王胜利他…” “我没事。” 沈棠打断他,声音有点哑, “晓梅中毒了,还没醒。” 赵铁柱一听,脸更黑了,拳头捏得嘎巴响: “狗日的!死都便宜他了!” “沈知青,你放心!” “这事儿没完!公社那边建国哥已经报上去了!” “县里也知道了!” “王胜利死了,但他经手的东西跑不了!” “建国哥让民兵队和护青队的人都动起来,把最近一个月所有进出供销社邮局的包裹单子,挨个查!挨个问!” “我就不信揪不出那个‘广省姑婆’!” 沈棠没接话。 查 王胜利一死, 线索就断在他这儿了。 那个“广省姑婆”,十有八九是个幌子。 但她没泼赵铁柱冷水,只点了点头:“辛苦赵队长了。” 赵铁柱看她脸色不好,又惦记着王晓梅,也没多待, 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带着人风风火火又走了。 沈棠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 右手虎口一跳一跳地疼。 她走到水缸边,又舀了瓢凉水,慢慢浇在右手伤口上。 冰冷的水刺激得伤口一缩,脑子却更清醒了。 王胜利死了。 畏罪自杀 鬼才信! 他那种老油子,最惜命。 昨晚废品站那场遭遇,那两个下手狠辣的伏击者, 还有那枚差点要了她命的吹箭箭头……这背后的人,心黑手辣,做事不留活口。 王胜利肯定知道点什么,所以才被灭口。 邮包这条线,明面上是断了。 但暗线还在。 沈棠的左手缓缓探进怀里, 摸到了那枚硬硬的、带着她体温的小东西——那枚从废品站铁皮箱里抠出来的暗黄铜护符。 指尖摩挲着上面阴刻的倒三角套波浪纹,还有另一面那几个歪歪扭扭的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