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途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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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如刀，刮在脸上带来清晰的刺痛，却也吹散了叶轻眉心头最后一丝犹豫与彷徨。 她站在窗前，许久未动，任由北风灌满她的衣袍。方才那阵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孤独与冲动，此刻在寒流的冲刷下，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坚硬、乃至残酷的清醒。 回去。 这个念头一旦变得清晰，就不再是情感的叫嚣，而成了一个必须冷静面对的战略目标。 她关上窗，将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房间内重归寂静，但这一次，寂静不再令她恐慌，反而成了她思考的屏障。 她在桌边坐下，取过纸笔。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开始条分缕析地审视这个决定的代价与风险。 极北的严寒与漫漫长路。 她不再是半年前那个对野外生存毫无概念的天脉者。与肖恩、苦荷半年的游历，让她真切体会到自然的威力。孤身一人穿越雪原，意味着随时可能遭遇暴风雪、迷路、冻馁，乃至葬身冰窟。补给、御寒、导航……每一个都是生死攸关的难题。 神庙的防御。 那是她拼尽全力才逃出来的地方。主脑ai会如何对待一个去而复返的叛逃者内部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是否已经升级她上次的成功夹杂着太多的侥幸，这一次，她等于是主动闯回龙潭虎穴。 最大的未知数——五竹。 想到他，叶轻眉的心口便是一紧。他的核心指令根植于底层逻辑，上一次的拒绝冰冷而绝对。她凭什么认为这次会有所不同如果主脑ai直接下令让他清除自己呢她面对的，可能是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让她痛苦的敌人。 每一条风险都足以让一个理智的人望而却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这些可怕的可能性。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而上，但并未让她退缩，反而让那个回去的理由在一次次的拷问中，变得更加清晰、坚定，甚至超越了生死。 为什么必须去 因为那种置身于人海却如处荒漠的孤独，比极北的冰雪更能冻结灵魂。没有五竹，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的，所有的成就都无人分享，所有的言语都无人真正听懂。她就像一个失去坐标的漂流者，永远找不到心安之处。 因为五竹早已不是一件工具。他是她与过往那个奇异世界的唯一联结，是唯一知晓她全部来历的存在。他沉默的陪伴，他笨拙的回应，他稳定的守护……这些构成了的全部意义。抛弃他，就是背叛了过去的自己，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根基。 我不是去冒险，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我是……回家。而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落下，所有的犹豫和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压服。那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一种明知前路艰险、却依然一往无前的坚定。 心意已决，她便不再耽搁。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与专注。她取过一张新纸，开始飞快地书写。炭笔划过，留下清晰的印记。她首先考虑的是生存：最厚实的貂皮大氅和衬毛皮靴是必须的，她甚至计划准备两套以备替换。高能量的肉干、奶疙瘩和耐储存的面饼被列为重点，她仔细估算着分量，又在旁边添上一笔“多加三成”。接着是工具：精钢匕首、充足的火折与火绒、一大张防水油布、结实的绳索……她甚至勾勒了一个简易雪橇的草图，用于在深雪中拖运这些沉重的物资。 写完这些，她停顿了一下，走到床边，从最隐秘的行囊底层取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那是她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和仅剩的几枚珍贵弹药。她仔细地擦拭每一个部件，动作轻柔而专注，这是她面对未知危险时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依仗。保养完毕，她将其重新包裹妥当，放在一旁，这意味着它将被纳入行程。 最后，也是最棘手的问题：导航。这个世界没有精密的指南针。她蹙眉思索，回忆着星空图，在纸的一角标注下“北极星”、“北斗辨位”等字样。但这远远不够，风雪天可能连续数日不见星辰。她努力回忆着物理知识，最终画了一个小碗的形状，旁边写着“磁石针，水浮法”。这很粗糙，极易损坏，但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接下来的两天，叶轻眉变成了一个高效无比的采购者和准备者。她走遍城中的皮货店，用手头最后的值钱物件换来了她清单上列出的顶级御寒皮裘和特制雪地靴。在铁匠铺，她不仅买了匕首，还根据草图定制了几样小巧却实用的冰凿和攀爬铁爪。粮店的掌柜惊讶地这位看似娇弱的姑娘竟要采购如此多耐储存的高热量食物。她甚至找到一个木匠，描述了雪橇的样式，付了加急的费用。 每一个夜晚，她都在房间里仔细检查、打包行李。行囊变得越来越重，但也越来越给人安全感。每一个物品的入手，都意味着她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期间，曾有受过她恩惠的琉璃坊老工匠闻讯赶来，试图挽留：叶大家，北边雪原这个时节去不得啊！那是要人命的地方！您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等必定竭力相助，何苦亲身犯险 叶轻眉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多谢老人家挂怀。但我必须去。那里有对我而言比性命更重要的人等着我。 她将最后几张琉璃配方塞给老工匠，这些留给有缘人吧。 出发的前夜，她将所有的物资最后清点一遍，分门别类地打包好。那支沉重的巴雷特被她用厚厚的油布包裹，小心地绑在行囊最下方。她试了试行囊的重量，很沉，但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栖身的房间，然后吹熄了油灯。 月光下，她背起沉重的行囊，推开客栈的门，步入了清冷的夜色。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声为她送行。 她没有回头，辨明方向，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向着北方走去。每一步，都离温暖的文明世界更远，离冰冷的未知险境更近。 但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