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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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西山围场的薄雾,惊起林间宿鸟。 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的龙纹在初升的日头下泛着金光。 李云潜踏着沾满晨露的枯草匆匆赶回观礼台。 靴底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抬眼望去,只见宗室子弟已纷纷整装上马。 侍从们忙碌地检查鞍具。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和马匹的气息。 围猎即将开始,此刻再寻父王商议箭矢之事已然来不及。 云潜! 宁王洪亮的嗓音自兵器架前传来。 他今日着一身玄色骑射服。 腰间蹀躞带上的金扣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眉头却微微皱起:各部人马这就要进山了,速来领你的弓箭! 李云潜心头一紧。 面上却从容应道:有劳王叔挂心。 他快步上前,接过那把统一配发的雕花角弓。 指尖触到弓弦上未干的露水时,他忽然注意到太子阵营中那名虬髯将领的箭壶。 壶中的箭羽颜色深得反常。 箭杆也比常规制式粗上一圈。 这时诚王踱步而来。 看似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潜儿,今日与你宁王叔同组,要好生学着些。 掌心却暗中递来一枚温润的玉符。 那是王府死士调动的信物。 李云潜会意。 指尖轻抚玉符上刻着的云纹。 低声道:父王放心。 随即收符入袖,翻身上马。 马蹄声如雷震。 猎队如潮水般涌向山林。 李云潜策马穿过纷乱的人群。 终于在范家马车旁追上叶轻眉。 她今日穿着素色骑装。 正低头整理护腕。 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发髻上,泛起淡淡光晕。 轻眉, 李云潜勒住缰绳,压低声音。 情况有变,请让五竹护持父王周全。 叶轻眉抬眸。 目光在他腰间玉符上停留一瞬。 随即颔首:世子放心。 看着李云潜离去后叶轻眉向五竹微微颔首。 五竹立刻会意。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影间。 密林深处,太子与宁王的人马在狭窄的岔路口狭路相逢。 秋阳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 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几只山雀被马蹄声惊起。 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王弟今日好箭法, 太子轻笑。 马鞭指向宁王空了一半的箭壶。 只是这箭矢消耗得未免太快了些。 宁王脸色一沉。 太子何意 听闻兵部武库近来不太平, 太子声音不大,却让周遭几个世家子弟都勒住了马。 王弟可要当心,别让自家箭矢捅出什么篓子。 这话夹枪带棒,分明在暗示断箭之事。 宁王握缰的手青筋暴起。 却见左右众人目光闪烁。 只得强压怒火冷笑一声:不劳太子费心! 太子望着宁王愤然离去的背影。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笑容里带着七分挑衅,三分算计。 仿佛猎手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向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轻轻摩挲着马鞭上的玉坠。 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 宁王在林中疾驰。 枯枝不断抽打在他的披风上。 方才太子那含沙射影的嘲讽,像毒刺般扎在他心头。 他忽然勒住缰绳。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怒不可遏之下,他反手抽箭搭弓。 犀利的箭镞遥遥指向太子的方向。 弓弦拉满,发出细微的震颤声。 ———— 此时李云潜正在西麓山道与诚王相遇。 五竹骑着黑马静立在后。 黑袍在风中微微飘动。 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 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父王,” 李云潜策马靠近。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中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诚王收回巡视的目光,看向儿子。 缓缓摇头:“并无异常。” 他的声音沉稳。 但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锐利的光。 “正是这太过异常的平静,反而让人心下难安。” 李云潜闻言。 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藏于袖中的那枚温润玉符。 低声道:“孩儿不敢大意。接到父王的玉符后,我已暗调了一队侍卫,此刻就散在这片林子左近。” “只是……至今毫无动静,连一声可疑的鸟鸣都未曾听到。” 他的眉头微蹙。 这种死寂,像一张不断收紧的无形之网。 比直接的刀光剑影更令人窒息。 诚王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份谨慎和周全远超他的预期。 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侧后方的那个沉默身影。 语气诚恳:“此番有劳五竹壮士了。” 五竹端坐马背。 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唯有秋风吹过时,他黑袍的一角会微微拂动。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即将吞噬一切之时—— “报——!” 一声凄厉的长呼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从林外冲来。 脸色煞白如纸。 扑倒在诚王马前。 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王爷!世子!不、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林中遇刺了!”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李云潜与诚王瞬间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眼神。 这平静表相下的暗涌,终究还是发生了。 而且是以一种最激烈、最致命的方式。 御帐前跪倒一片重臣。 太医署的人匆匆进出。 帐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礼部侍郎温彦修跪地泣诉。 陛下!太子遇刺时,唯有宁王人马在场啊! 几个御史台的官员连连叩首。 宁王这是要谋逆! 宁王跪在帐前。 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土。 父皇明鉴!儿臣纵有万般不是,也断不敢行此大逆之事! 皇帝端坐帐中。 指尖轻叩紫檀案几。 他没有震怒。 只是静静看着跪满一地的臣子。 脸色像西山傍晚的天色,灰沉沉的。 帐内烛火摇曳。 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退下。等太子醒了再说。 暮色四合。 御帐内烛火摇曳。 ———— 太子在龙涎香与草药混合的气味中悠悠转醒。 额上覆着的湿巾带来一丝凉意。 他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 继而清晰地看到温彦修那张写满焦虑的脸。 “殿下,您醒了!” 温彦修急忙上前。 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太子唇边。 太子没有立刻喝药。 而是微微偏头避开。 声音因虚弱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诚王父子那边……情况如何” 温彦修的手微微一颤。 药汁险些洒出。 他面色尴尬。 低声道:“回殿下,张允他……今日不知为何,并未按计划对诚王出手。” 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他猛地攥紧锦被。 死死的捏在手心。 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废物!孤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你给孤找机会去问问他!”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御前大太监李全悄无声息地掀帘而入。 他躬着身子。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关切。 声音平和却不容拒绝。 “太子殿下,您醒了就好。” “陛下吩咐了,既然您已无大碍,就请您过去一趟。” 帐内烛火“噼啪”轻响。 太子的目光与温彦修短暂交汇。 一丝惊疑迅速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对李全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有劳李公公回禀父皇,儿臣……稍作整理,即刻便去。” 太子望着跳动的烛火。 脸上渐渐露出决绝的神色。 他推开药碗。 整了整衣冠。 帐外秋风呼啸。 卷起枯叶扑打着营帐。 夜色渐深。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