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书房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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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府灵堂,白幡低垂,香烛的气味与哀哭之声混杂,弥漫着沉重的悲恸。 李云潜与范建身着素服,神情肃穆,在司仪的唱喏声中,向郭子金的灵位郑重上香。 “郭公子,节哀。” 李云潜与范建齐齐向跪在灵侧的郭攸之躬身还礼。 郭攸之身披重孝,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强撑着还礼: “多谢世子殿下,范大人前来吊唁。” 礼毕,李云潜并未立即离开,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郭攸之道: “攸之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只是……关于令尊之事,潜心中有些许疑惑,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郭攸之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向李云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又瞥了一眼旁边的范建,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世子,范大人,请随我来。” 他将二人引至灵堂旁的一间僻静书房,吩咐仆役奉上清茶后,便挥手屏退了左右。 书房内只剩下三人,空气仿佛凝滞。李云潜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攸之兄,冒昧问一句,听闻令尊近年老来得子,对幼弟极其疼爱” 郭攸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脸上悲色更浓: “是……父亲年近五旬方得此子,视若珍宝。” 他叹了口气; “可谁知……半个月前,幼弟突然染上恶疾,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我们寻遍了京城大小医馆,名医请了无数,却连病因都查不出,” “汤药针灸皆不见效,都说……都说束手无策。” 范建眉头微蹙,插言问道: “听说是邬医圣出手救治,你们是如何请动他的” “并非我们相请,” 郭攸之摇头,眼中露出一丝困惑; “是邬医圣……邬老先生自己找上门来的。” “自己找来的” 范建与李云潜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惊诧, “此人医术通神,但行踪飘忽,脾气古怪。” “等闲人物根本请不动他,他为何会主动上门” “晚辈也不知。” 郭攸之老实回答, “邬医圣只说是机缘巧合得知幼弟病情,他诊治后,开了几剂药,幼弟便转危为安。” “只是……事后他曾私下与父亲言道,救治幼弟,需家父帮他一个忙。” 李云潜目光一凝:“可知是何忙” 郭攸之摇头: “父亲未曾明言,自那之后便时常心事重重。我曾问过,父亲也只说是寻常小事,让我不必操心。” 李云潜沉吟片刻,继续追问: “令弟当时病症,除了高烧昏迷,可还有其它异常为何满城名医皆束手无策,邬连海却能药到病除” “异常便是脉象!”郭攸之肯定道,“脉象看似平稳,却内里虚浮,似有若无,高烧更是诡异;” “寻常退热之法全然无效。邬医圣当时也说,此症非比寻常,似是……似是中了某种极隐秘的毒,而非寻常疾病。” 李云潜眼中精光一闪,与范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顿地问道: “攸之兄,那你可知……令尊曾在秋狝前,奉命调换一批入库军器” 郭攸之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失声道: “调换军器不!我不知!父亲绝不会做此等事!” 他脸色瞬间惨白。 李云潜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若我告诉你,那邬连海,实则是江湖邪派‘青冥阁’的重要人物呢” 郭攸之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李云潜不给他喘息之机,继续道:“有人以你幼弟性命相胁,逼迫令尊调换军器,构陷宁王。” “事成之后,为防事情败露,再杀人灭口!李云轩,不过是恰巧撞上了这个杀局!” “你是说……是太子……”郭攸之声音发颤,几乎无法思考。 “令尊是宁王党骨干,若非至亲性命操于人手,岂会轻易叛主”李云潜语气沉痛; “这一切,不过是有人设下的毒计!先以幼子相胁,再利用完即弃!” 郭攸之踉跄一步,扶住桌案才站稳,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 “殿下……此言……太过骇人听闻……可有证据” 他眼神挣扎,既有对父亲蒙冤的悲愤,又有对这番指控的本能抗拒, “我……我不愿父亲卷入党争,但我相信,父亲绝不会主动行此悖逆之事!” 李云潜理解他的心情,语气放缓,但依旧坚定: “攸之兄,目前这些仍是推测。但西山刺客一案,陛下已交由我父王彻查。我相信,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令尊被害的真相,调换军器的内幕,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令尊是忠是奸,是蒙冤受屈还是被迫卷入,届时自有公断!” 他站起身,郑重道:“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还望攸之兄暂息悲痛,保重自身。或许……将来查明真相,还需攸之兄相助。” 说罢,他与范建对视一眼,向失魂落魄的郭攸之拱了拱手, “节哀。” 两人不再多言,悄然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悲伤与巨大秘密的书房。 走出郭府,天色愈发阴沉。 范建望着李云潜年轻的侧脸,低声道: “世子今日所言,是否太过直接了些” 李云潜目光望向皇宫方向,语气沉重: “水已浑透,若不投石,如何看清底下藏着什么郭攸之……是钥匙,也是变量。接下来,就要看朝堂之上,这场风暴如何演了。” 皇宫成华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空旷大殿更显寂静。 一场唇枪舌剑的朝会刚刚散去,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硝烟味。 皇帝褪去了沉重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袍,与宰相陈树廷隔着一张紫檀木棋盘对坐。 棋局已近尾声,黑白双子纠缠, 一如方才朝堂上纠缠不清的攻讦与辩驳。 殿内极静,只有烛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皇帝执黑子,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落子缓慢,目光不时落在虚空处。 陈树廷执白,老态龙钟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每一步都沉吟良久,谨小慎微。 “树廷,” 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今日朝会上,宁王与诚王……你怎么看” 陈树廷执子的手微微一顿,缓缓落子: “陛下,老臣以为,二位王爷皆是为国事忧心,只是所持角度不同。” 皇帝将一颗黑子重重拍在棋盘一角: “角度不同朕看他们是恨不得将对方逼入绝境!” 他语气中透着一丝厌烦。 陈树廷眼帘低垂,补上一记白子,缓和了局势: “陛下息怒。棋局如治国,有时激烈厮杀,反倒能逼出活路。关键在于执棋之人能否看清全局。” 皇帝目光锐利地扫了他一眼,正欲开口,一名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急步而入,跪地低声道: “陛下,洪公公……醒了!” 皇帝执棋的手骤然停在半空: “说!” “洪公公神智初复,言道那日西山刺客……路数狠辣,乃是江湖势力‘青冥阁’所为!” 一旁的陈树廷执子的手悬在半空,脸上露出震惊。 皇帝沉默良久,脸上看不出喜怒,只道: “嗯。朕知道了。传旨,用最好的药,悉心照料,让洪四庠好生休养。” “是。” 内侍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死寂。 皇帝的目光回到棋盘上,眼神已截然不同,之前的疲惫被一种冰冷的锐利取代。他用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棋盘。 “青冥阁……” 皇帝似自言自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树廷啊,看来你我方才下的,不过是明面上的棋。这底下,还藏着一盘更大的。” 陈树廷深深躬身:“陛下圣明。只是这江湖之水,深不可测……” “水再深,” 皇帝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也要把它搅干!看看底下藏的,究竟是龙,是蛇,还是只想浑水摸鱼的臭虫!”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的袍袖拂过棋盘,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烛火一阵乱晃,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那表情更加深邃难测。 “今天就到这,” 皇帝背过身,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逐客的意味, “你也下去吧。” 陈树廷不敢多言,躬身行礼: “老臣告退。” 他倒退着走出大殿,步伐比来时沉重了数倍。 殿门缓缓合上。 皇帝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望着波谲云诡的朝局与江湖。他脸上的那抹冷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