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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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河谷里的积雪悄然消融，露出底下湿润的泥土和冒头的嫩绿草芽。 潺潺的溪水声变得欢快起来，带着碎冰叮咚作响。 不知不觉间，杜若和冯田已经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河谷里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 时间在大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或许不甚明显，但在孩子身上，变化却是日新月异。 虎子就像一株吸饱了养分的小树苗，猛地蹿高了一截。 去年穿着还勉强合身的衣裤，如今裤脚吊在了脚踝之上，袖子也短了一大截，露出细瘦的手腕。 谢彩娥看着儿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发愁。 欣慰的是，虎子早已没了去年那面黄肌瘦、惊惶不安的模样，脸颊丰润了起来，透出健康的红晕，性子也活泼开朗了许多，整天像个小马驹似的在河谷里跑来跑去。 发愁的是，这衣服眼见是没法穿了。 她翻检着自己的衣服，琢磨着找件颜色相近的，拆了线，给虎子的裤腿和袖子接上一截，好歹对付过这个春天。 她正比划着，却被杜若看见了。 杜若走过来，看了看虎子那捉襟见肘的衣服，又看了看谢彩娥手里的旧布，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山洞里抱出了几匹厚实的粗布。 “彩娥，别接那些旧的了，费事还不结实。用这个，麻烦你给咱们每人都缝一身春天穿的新衣裳吧！” 杜若将布匹塞到谢彩娥手里。 谢彩娥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这……这可使不得！杜娘子，这布好好的，留着以后有用处的时候再说，我们娘俩对付一下就行……” 杜若却坚持，笑着劝道：“什么以后不以后的，布就是拿来穿的。现在开了春，正好换新。” “再说了，这布放着不穿，时间久了反而容易被虫蛀了，那才叫可惜呢！你就放心用，咱们都穿新的，迎新气儿！” 谢彩娥摸着那厚实平整的布料，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激动。 她想了想，觉得杜若说得在理，终于不再推辞，欢天喜地地接下了这个活计。 她的手巧，又是做惯了的，没几天功夫，四套合身的春装就做好了。 虽然样式简单，只是最普通的交领短衫和长裤，但针脚细密匀称，穿着身上利落又舒服。 杜若特意选了个阳光好的日子，烧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那身簇新的衣裤。 布料虽然粗糙，但浆洗过后带着阳光的味道，针脚比冯田那粗枝大叶的手艺不知细密了多少倍。 她喜滋滋地在冯田身边转了个圈，衣袂飘起，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怎么样好看吗” 冯田看着她的样子，因为劳作而略显粗糙的脸上泛着健康的光泽，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像一株终于熬过寒冬、在春日里蓬勃生长的植物，充满了生机。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重重点头： “好看！” 同时，一个坚定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以后，一定要让若若过上更好的日子，有穿不完的漂亮新衣裳，再不用为了一身粗布衣服而如此欢喜。 有了新衣，又清点了存粮，杜若心情大好，拍板决定： “冬天总算过去了，咱们今天结结实实吃顿好的，就当是告别寒冬，迎接春天。”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去年为了储备食物，打了太多的鸟雀，几乎天天吃，大家都有些吃伤了，暂时不想再碰。 而河谷水潭里那些稍大些的鱼，早在冬天就被捞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些拇指大小的鱼苗，实在不够塞牙缝。 于是，冯田带上杜若，两人决定出门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化冻的溪流里钓到鱼，或者抓到点别的野味，给这顿“迎春宴”添个硬菜。 冬雪初融，山路泥泞而湿滑，但空气里已经充满了万物复苏的气息。 溪水哗啦啦地流淌，比冬日里丰沛了许多。 两人沿着河边向上游走去，目光敏锐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猎物踪迹。 大半天过去，他们的收获并不理想。 只打到了两三只野鸡，大概是因为刚熬过食物匮乏的冬天，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没什么油水。 两人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回，决定再往上游走一段看看。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茂密，水声也渐渐变得不同，不再是潺潺的溪流声，而是更轰鸣的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猜测和期待。 他们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道挡路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不算特别高大、但水量颇为充沛的瀑布如同白练般从山崖上倾泻而下，砸入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碧绿水潭中，溅起漫天细碎的水珠，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瀑布！果然有瀑布！” 杜若惊喜地叫出声。 更让他们激动的是，清澈的潭水中，隐约可见不少鱼儿的身影在悠然游动，个头看起来比河谷水潭里那些小鱼苗大多了。 冯田同样兴奋，但他没有立刻动手钓鱼，而是习惯性地先四处勘察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 没过多久，他面带喜色地回来，摊开手掌给杜若看，那是一些颗粒状的动物粪便。 杜若仔细看了看，高兴地问： “是羊还是鹿” 冯田摇摇头，又点点头： “现在还不好确定是哪种，但这粪便有新鲜湿润的，也有干透了的，说明这东西是长期在这一带活动的。” 他看向水潭里肥美的鱼，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今天咱们先钓几条鱼回去解解馋。然后好好准备一下，带上家伙什，实在不行就在这里搭个临时窝棚住上几天，非得把在这里活动的家伙逮住不可。” 两人压下心中的激动，耐着性子，用带来的简易鱼竿和鱼饵，钓了四五条巴掌大的肥鱼，便不再贪多。 看看天色已晚，两人赶紧收拾好东西，沿着来路快步返回。 幸亏杜若心细，提前带了火把。 走到半路，天色就彻底黑透了。山林里漆黑一片，只有火把的光芒照亮脚下崎岖的小路。 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两人紧赶慢赶，回到河谷时，还是被冻得直哆嗦。 守在火堆旁的谢彩娥见他们回来，赶紧让出位置，招呼他们坐下烤火取暖。 又手脚麻利地接过鱼，刮鳞去内脏，用树枝穿好，撒上盐和去年采摘晒干又磨成粉的花椒，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烤鱼的香味就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一人分得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鱼，也顾不上烫，吹着气啃得津津有味，连鱼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 再喝上一碗谢彩娥熬得稠稠的，扎扎实实的杂粮粥溜缝，杜若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看着围坐在火堆旁，穿着新衣，脸上带着饱食后满足红光的伙伴们，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她举起手里的竹碗，以水代酒，朗声说道： “冬天总算过去了。各位，春天来了，咱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虎子最是开心，立刻举起自己的小碗，大声附和： “越来越好！” 林啸和谢彩娥相视一笑，也举起了碗，眼中带着泪光和期盼，齐声道： “越来越好！” 就连蹲在一旁石头上，正叼着一只田鼠啃得欢快的黄雀，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抬起头，清越地鸣叫了一声，仿佛也在应和着这朴素而真挚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