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结成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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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他面前。 “殿下刚才是不是在想,有了这些奇技淫巧,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他一句话,就戳中了裕王的心事。 “我告诉殿下,不会。” “只要这天下的病根不除,就算我们造出了能飞的铁鸟,能日行千里的铁车,也只会成为达官贵人敛财的工具。地里的泥腿子,照样得饿死。” “你……”裕王气得说不出话。 他想跟林望好好辩一辩这君臣之礼,家国大道。 但林望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一侧身,露出了身后的张老三和另一个叫王二麻子的农户。 “殿下,听听他们的故事吧。” 张老三一听,腿都软了。 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是王爷是殿下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衙的捕快。 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草民……草民张老三,叩见王爷!” “起来说话。”裕王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套。 “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殿下听。”林望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像一根鞭子,抽在张老三心上。 张老三不敢不听。 他想起了那五十两银票,想起了那张能换五十亩地的红契。 他一咬牙,把心一横,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从他家祖上三代都是自耕农说起,说到去年的那场大水,说到他怎么走投无路,跟徐家开的钱庄借了三两银子。 “王爷,那钱庄的掌柜,笑得跟弥勒佛一样。他说利息不高,就是为了周济乡邻。” “可谁知道,那利滚利,比驴打滚还快!才一年的功夫,三两银子,就变成了八两!” “草民砸锅卖铁也还不上了啊!然后,他们就拿着契书,把我家里最后那五亩地,给收走了!” 张老三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声音也哽咽了。 “那是我爹,我爷爷,我祖爷爷,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地啊!” “他们说,这是合法的,是白纸黑字写明的。可这算哪门子的法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旁边的王二麻子,也哭着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大同小异。 都是天灾,借贷,最后田地被兼并。 “王爷,我们村,像我们这样的,不止一家两家!华亭县,松江府,到处都是!” “那些读书人,那些当官的,都说徐阁老是活菩萨,是贤臣。可他家里的人,干的却是敲骨吸髓的勾当啊!” 裕王呆呆地坐在那里,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徐阶…… 那个在他启蒙时,教他“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儒学大家。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一副忧国忧民,痛斥严党贪腐的忠臣。 他的家族,在江南,就是用这种“合法”的手段,将万千的自耕农,变成了流离失所的佃户 他突然想起了林望那天说的话。 “他首先代表的,是他自己所在的那个阶层!” “当他们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他们可以痛骂严党,因为严党收商税,损害了他们背后那些士绅家族的利益。” “可一旦他们自己坐上了严嵩的位置……他们会比严嵩更狠!” 原来,都是真的。 他过去二十年所学的一切,所信仰的一切,在张老三和王二麻子血淋淋的哭诉面前,轰然倒塌。 他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被人蒙在鼓里,还自以为是的傻子。 他抬起头,看着林望。 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仿佛他早就知道,一切都会是这样。 “林望……”朱载墎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我们……该怎么做” 问出这句话,代表着他彻底放下了自己过去的一切骄傲和天真。 林望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 很好。 这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动听的歌声,还有锋利的爪牙。 “殿下,”林望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想要改变这一切,我们首先,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阶层’。” “一个不靠田地,而靠工厂和军功的阶层。一个忠于我们,而不是忠于那些所谓乡党宗族的阶层。” “一个,能把旧世界,砸个粉碎的新阶层!” …… 当天深夜,林望的书房。 朱载墎第一次,主动坐到了那张巨大的沙盘前。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者,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钱,从哪来”他问出了第一个,也是最实际的问题。 “抢。”林望的回答,简单粗暴。 裕王愣了一下。 “抢谁的” “谁有钱,就抢谁。”林望拿起一枚代表商路的小旗,“丝绸之路,在我手上。所有想从这里经过的商人,都得交税。这笔钱,足够我们养活现在的军队和工坊。” “但这不够。”林望又指向了地图上的另一处,“我们还需要更多的铁,更多的煤,更多的工匠。” 裕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吐鲁番和瓦剌的地盘。 “你是说……对外用兵”裕王的心一紧。 “不。”林望摇了摇头,“是‘贸易’。” “我们卖给他们盐、茶、布匹,还有……一些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 林望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支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哈密产燧发短枪。 “然后,我们换回他们的矿山,他们的牛羊,还有他们的工匠。” “至于人手……”林望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江南的位置,“张老三和王二麻子,只是一个开始。” “江南,有成千上万个张老三。他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希望,他们是我们最天然的盟友。” “我们要给他们土地,给他们工作,给他们尊严。让他们从佃户,变成我们的士兵和工人。” 朱载墎听得心潮澎湃,又有些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庞大而冷酷的计划。 它完全抛弃了儒家的仁义道德,用最赤裸裸的利益,来构建一个新的秩序。 “我明白了。”朱载墎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望,一字一顿地说。 “从今天起,你放手去做。” “钱和人,我来想办法。朝堂上的压力,我来扛。” “我只要一个结果。” 林望笑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终于褪去青涩,露出帝王底色的年轻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遵命,殿下。” 窗外,月凉如水。 书房里,一君一臣,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第一次真正地站到了一起。 他们脚下,是小小的哈密卫。 眼中,却是整个大明的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