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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破败的空间。这里似乎是一个半嵌入岩壁的小型前哨站控制室，大约只有十几平米。控制台蒙着厚厚的灰尘，屏幕碎裂，键盘按键大多脱落，如同某种科技生物的骸骨。墙角堆放着几个锈蚀的金属箱，其中一个箱盖敞开，露出里面同样布满灰尘的、包装破损的压缩干粮和几个空空如也的水囊。空气凝滞，弥漫着尘土、金属锈蚀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早已失效的消毒水气味。 吴恕小心地将林薇安置在控制台前一张相对完好的金属椅子上。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强打起来的精神。她晶化的右手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散发着稳定的乳白色光晕，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温暖。 “待着别动，我检查一下。”吴恕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平稳。他左眼的数据流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扫过整个控制室，确认没有隐藏的能量陷阱或生命信号。随后，他走向那些金属箱，动作麻利地翻找起来。 他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挺拔，却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孤寂。道袍的破损处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露出下面线条分明的肌肉和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每一次弯腰或抬手，都带着一种经过严格控制的、近乎本能的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林薇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失去山猫的悲痛依旧尖锐，但吴恕的存在，他那沉默却坚实的背影，像一道壁垒，暂时挡住了部分绝望的寒意。她注意到吴恕翻找物资时，左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精力严重透支和体内能量冲突的体现。但他很快便会用力握紧拳头，强行压制下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找到了。”吴恕从箱底翻出几个密封尚好的水袋和几包虽然过期但真空包装完好的高能口粮。他还发现了一个小型急救包，里面的止血凝胶和消炎药片虽然也过了有效期，但在眼下无疑是宝贵的资源。 他将水和口粮递给林薇，自己则拿起急救包，走到她身边。“手伸出来。” 林薇愣了一下，顺从地伸出受伤相对较轻的左手，手腕处有一道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吴恕蹲下身，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专注和仔细。他用找到的纯净水小心地清洗伤口，然后挤出一点止血凝胶，均匀地涂抹上去。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带着常年修炼留下的薄茧，触碰到皮肤时有些粗糙，却有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林薇看着他低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异色瞳孔，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多了一丝难得的柔和。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污、汗水和淡淡檀香（太玄经修炼所致）的复杂气息，并不好闻，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好了。”吴恕处理好伤口，站起身，语气依旧简短。“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们只能在这里停留半小时。” 林薇点了点头，小口地吃着干硬的口粮，喝着冰冷的水。味道很差，但食物下肚后，确实带来了一丝暖意和力量。她看着吴恕走到控制台前，尝试启动那些早已报废的设备，左眼的数据流微弱地闪烁着，似乎在破解或读取着什么残留的信息。 “有发现吗”她轻声问道。 吴恕摇了摇头，手指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系统完全损坏，核心存储器被物理移除。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数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不过，这里的结构图和能量流向显示，主通风管道继续向前大约两公里，会连接到一个更大的枢纽，那里应该有通往港口区域的明确标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路线是清晰的。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只有两人细微的咀嚼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控制室内回荡。 林薇看着吴恕挺拔而孤寂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吴恕……你真的觉得……山猫她……还活着吗” 吴恕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控制室内只剩下应急灯电流通过的微弱嗡嗡声。 几秒钟后，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那双异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左眼的冷静与右眼底那丝被强行压下的波澜形成了复杂的层次。 “概率，不会因为我们的希望或绝望而改变。”他的声音低沉而客观，如同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我给出的37.6%，是基于现有环境、敌方火力、山猫自身能力等因素计算出的最优估值。这并不意味着绝对，但它代表了基于理性的最大可能性。” 他顿了顿，走到林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而直接：“与其沉溺于不确定的悲伤，不如将这份情绪转化为活下去的动力。找到港口，离开月球，然后，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去确认她的生死。这才是对她，对我们，最负责任的做法。” 他的话语冰冷，甚至有些残酷，却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林薇沉浸在悲伤中的部分思绪。是啊，在这里哭泣和绝望，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用力点了点头，擦去眼角再次渗出的湿润，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明白了。我们会活下去，然后找到她。” 吴恕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他转身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口粮，快速而机械地吞咽着，补充着宝贵的能量。 半小时的休整时间转瞬即逝。 吴恕再次确认了路线，将可能还有用的物资（主要是剩下的水和口粮）打包背好。 “该走了。”他走到林薇面前，弯下腰。 林薇深吸一口气，攀上他坚实的后背。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完全是被动和依赖，而是带着一种共同承担命运的决然。 两人再次踏入主通风管道的黑暗之中，向着未知的、但或许是唯一生路的“暗面港口”继续前进。身后的废弃哨站，重新被死寂和尘埃吞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最后的关卡，还是新的绝望只有走下去，才能知道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