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秦的钱袋子,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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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嬴政并未早朝。 他几乎彻夜未眠,赵天成关于“三足鼎”、“弦断”的言论如同附骨之蛆,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 那份洞穿帝国核心机密的精准,绝非狂徒所能有。 惊怒过后,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忌惮与强烈探究欲的情绪占据了上风——此人,必须挖透! 天刚蒙蒙亮,蒙毅便接到密令,匆匆赶回阳狱耳房复命。 只见始皇帝已端坐案后,面容在阴影中更显冷峻,眼中血丝未褪,却沉淀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陛下,”蒙毅低声道,“密探已连夜撒出,掘地三尺,定要查清那赵天成的根底!” “另外…大公子那边,狱卒报,今晨送去的麨饼,特意…多撒了芝麻。”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 他目光如钩,再次投向那面传声墙,“听着。今日,朕要听清楚,他对我大秦的‘病根’,还能剖出几分‘真知灼见’!尤其是…” 他顿了顿,想起昨夜反复思量的帝国庞大开销与各地仓廪的密报。 “…那最根本的东西!” 几乎同时,牢房内传来扶苏刻意放轻、却难掩急切的询问:“先生,昨日您言及根基之患,学生彻夜难眠。除却储君、边政、郡县,这帝国大厦倾覆之危,其根本…究竟系于何处” 显然,那块加了芝麻的饼,连同扶苏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成了最好的“利诱”之饵。 赵天成刚咽下最后一口饼,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芝麻粒,听到扶苏的问题,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似笑非笑。 “根本啧,你这贵公子,问题还挺多……” “说到底,咱大秦这位始皇帝陛下,是个雄才大略的实干家,也是个……嗯,理想主义者。” “他想干的事儿太大,太急,步子迈得跟夸父追日似的,恨不得一口气跑完别人几代人走的路。”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近乎嘲讽的笑意,“这位公子,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问你,干大事,甭管是开疆拓土还是修陵求仙,最重要的是什么” 扶苏被赵天成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尽管身处污秽草堆,仍努力维持着那份刻入骨子的教养与思考的庄重。 他沉吟片刻,谨慎地答道:“明君贤臣,法度严明,民心所向” “都对,也不全对。” 赵天成嗤笑一声。 “最实在的,是钱粮!是国库里能堆出山的粟米和铜钱!是能养活百万雄师、支撑万里驰道、填平骊山深坑、满足陛下长生不老念想的——钱!粮!” 他精准无比的直直钉向帝国这台庞大机器赖以运转的最核心、最赤裸的命脉。 “钱粮”扶苏明显一愣,脸上掠过一丝错愕。 他设想过赵天成会继续剖析吏治、民心,甚至六国余孽,却万万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将话题拉到如此“俗气”、如此基础的层面。 “我大秦横扫六合,收缴六国府库珍宝无数,又行‘上计’之制,赋税充盈,府库丰盈,何愁钱粮” 他下意识地搬出了朝廷邸报和博士们常挂在嘴边的“盛世景象”。 语气中带着一丝对赵天成“杞人忧天”的不解,以及一丝被冒犯般的不快——这等粗鄙之语,怎配用来衡量父皇的伟业 “哈哈哈!”赵天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充盈公子啊公子,你这想法,就跟那坐在咸阳宫里、看着各地报上来的‘丰年’奏章就以为天下粮仓皆满的……某些人一样天真!” 他止住笑,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嘲讽。 “你只看到收缴的六国府库金光闪闪,可曾想过那些府库里的金银珠宝,能当饭吃能变成驰道上的夯土能变成边军将士身上的甲胄能变成骊山陵墓的巨石” “真正的硬通货,是粮食!是布帛!” “是实实在在能喂饱人、能保暖、能用来交换的物资!” 赵天成的语气斩钉截铁。 “而这些,从哪里来从地里长出来!从黔首的手里织出来!从工匠的作坊里造出来!” “可现在呢”他话锋一转。 “陛下想做的事太多,太急!” “北筑长城,南征百越,修阿房,建骊山陵,开灵渠,通驰道……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 “哪一样不需要征发海量的民夫这些民夫,原本该在田里耕种,在作坊劳作,在集市交易,生产粮食布匹,缴纳赋税!” “可现在呢他们被鞭子驱赶着,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挥汗如雨,甚至……埋骨他乡!” “这意味着什么”赵天成盯着扶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意味着种田的人少了!织布的人少了!生产实实在在物资的人,变少了!” “可朝廷要消耗的粮食布匹,要供养的军队官吏,却一点没少,甚至更多了!” 扶苏的脸色微微发白,他似乎隐约抓到了什么,却又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先生是说……入不敷出竭泽而渔” “聪明!”赵天成打了个响指。 “就是‘竭泽而渔’!朝廷就像一个胃口越来越大的饕餮,拼命地张开嘴,可田里能收上来的粟米却因为劳力短缺、土地抛荒在变少!” “仓库里的存粮,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被消耗!” “朝廷的钱袋子,看着鼓鼓囊囊,实则底下已经破了个大洞!” “金银铜钱还在,可它们能换到的粮食布匹,却在悄悄减少!” 他顿了顿,仿佛要让这可怕的现实在扶苏脑中沉淀片刻。 “更可怕的是,朝廷为了填补这个越来越大的窟窿,会怎么做” “加税!加徭役!把更沉重的负担,压在那些还在田里苦苦挣扎的黔首身上!” “就像一根已经绷到极限的弦,还在拼命地往上拧!” “公子,你猜猜,这根弦,什么时候会‘嘣’地一声……彻底断掉” 扶苏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出身高贵,锦衣玉食,从未真正体会过底层黔首的艰辛,更未曾从国家财政运转的角度去思考过帝国的根基。 赵天成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帝国光鲜外表下正在溃烂的脓疮血淋淋地剖开,展现在他面前。 “这……这难道就是您说的‘根基不稳’的根源之一”扶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之一,也是根本!”赵天成慵懒的继续说道。 “没钱没粮,再强大的军队也会饿肚子,再精妙的政令也推行不下去,再宏伟的蓝图也只是空中楼阁!” “民心民心就是吃饱穿暖!当黔首们发现,自己累死累活,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要被拉去修那遥不可及的长城、那与自己无关的阿房宫……你说,这民心,还会向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