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朝廷…朝廷何以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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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减税停役,宽弛法令,朝廷用度从何而来北疆军备、百官俸禄、宫室用度,皆赖赋税徭役!各地工程停滞,如何向陛下交代更何况,一旦松开束缚,刁民必然滋生事端,六国余孽恐趁机煽风点火,各地豪强更会借机坐大,局面岂非立刻大乱” “此法…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自毁长城!届时烽烟四起,天下皆反!朝廷…朝廷何以制之” 赵天成看着李由那副惊惶失措、仿佛天要塌下来的样子,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乱可能会乱一阵子。但你这反应,恰恰说明了一切问题!”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坐直,目光如电,扫过李由,又扫过同样面色凝重、隐含忧惧的扶苏和蒙海。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大秦锐士横扫六合,说着帝国江山铁桶一般,说着律法森严万世不移。结果呢我仅仅提出让百姓喘口气,减点税,停点要人命的工役,你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百姓能活命了,不是天下能稍微安稳一点了,而是——怕!” “你们连自己治下的民众都怕怕他们一旦喘过气来就会造反怕他们拿起锄头来砸碎你们的江山你们觉得豪强比饿殍遍野更可怕你们觉得‘刁民’闹事比官逼民反更值得担忧” “哈哈哈!”赵天成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笑声,充满了荒谬感。 “一个靠着虎狼之师扫平天下、筑起万里长城、拥有几十万精锐军队的庞大帝国,竟然在害怕一群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平头百姓” “这不可笑吗这不可悲吗你们对自己的朝廷,对自己的军队,对自己的统治,是多么的没有自信!你们的强大,难道只体现在能把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压榨至死,而一旦稍微松一点点绑,就立刻担心会被反噬吗” 牢房里死寂一片。 赵天成的话语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三人的耳中,更刺入他们的心里。 李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反驳,想说这不是怕,这是未雨绸缪,是治国者的谨慎。 因为内心深处,他知道赵天成戳破了一层他从未深思、或者说不敢深思的窗户纸——大秦的统治,确实建立在一种极度脆弱的高压平衡之上,其底层逻辑,确实包含着对民众力量的深深恐惧。 李由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喃喃道:“先生…非是惧怕…乃是…乃是忧心社稷安稳,恐生变乱…” “扯淡!”赵天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这就是怕!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社稷安稳社稷是你们的社稷,江山是赢氏的江山!你们怕的不是社稷不稳,你们怕的是自己的权位不保,是赢家的天下坐不稳!这跟他妈的就怕穷鬼们翻身一个道理!”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扶苏:“你告诉我,当初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乃至始皇帝横扫六国的时候,他们怕过谁他们怕过楚国的百万带甲吗怕过魏国的武卒吗怕过赵国的胡服骑射吗怕过齐国的技击之士吗没有!他们谁都没怕过!所以他们才能东出函谷,扫平天下!” “怎么到了现在,六国都他妈被碾成渣了,天下就剩你们老秦一家独大了,你们反而开始怕了怕自己治下的百姓了你们这到底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啊” 蒙海听到这里,一股血气涌上头顶,忍不住抗声道:“先生此言太过!我大秦锐士何曾怕过!北击匈奴,南平百越,军威赫赫!岂会惧怕区区黔首只是…只是防患于未然…” 他的声音到最后,却也下意识地低了下去,显然底气不足。 “防患于未然”赵天成冷笑。 “防谁的患防那些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揭竿而起的‘患’蒙海小子,我来问你,老百姓为什么要造反是因为造反好玩吗是因为天生反骨吗还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你们修阿房宫,修骊山陵,修长城,开驰道,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哪一样不是抽筋剥皮地汲取民力赋税徭役沉重到何种地步法律严苛到何种程度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一个人,辛辛苦苦种一年地,交完税剩下的粮食还不够全家糊口。一个人,被征发去服徭役,离乡背井,累死饿死在路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一家人,稍微触犯点秦法,可能就是脸上刺字、割鼻子砍脚,甚至全家连坐沦为刑徒!” “当所有活路都被堵死,当活着比死了还痛苦的时候,你告诉我,他们不造反,还能干什么等着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吗造反是九死一生,但不造反就是十死无生!换了你,你怎么选!” 赵天成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牢房。 炭盆里的最后一点火星似乎也被这凌厉的气势压得黯淡下去。 李由额头冷汗涔涔,他试图用统治术来辩解:“先生…治国需有雷霆手段…非常之时…” “非常之时” “天下统一都九年了!还非常之时我看是你们非常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快感吧!把老百姓当牲口一样驱使,还怪牲口不听话哪来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冰锥,依次盯着三人。 “你们怕你们当然该怕!因为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们坐在一座火山上!你们脚下踩着的不是铁板一块的江山,而是无数被你们压迫、被你们奴役、对你们充满仇恨的枯骨和怨魂!” “你们发动战争的时候,可曾想过‘正义’二字你们吞并六国,靠的是阴谋诡计、是残酷杀戮、是毁人家园宗庙!你们统治天下,靠的是严刑峻法、是无休止的汲取和役使!你们从未真正赢得过六国百姓的人心,你们只是用武力让他们暂时跪下了!” “一个依靠暴力维持、从未获得底层真正认同的政权,它的强大是虚弱的,它的稳固是脆弱的。它的官员害怕百姓,它的军队镇压内部叛乱时也会手软,因为它缺乏那种‘保家卫国’、‘扞卫正义’的崇高信念支撑!当兵士们发现自己刀锋所指的不是外敌,而是和自己一样活不下去的同胞时,你们猜,他们还能有多少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