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珠露当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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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那狂热的声浪,才渐渐平息。 男人们重新坐下,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未曾褪去的潮红。 那个第一个讲述故事的汉子,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看着依旧有些失神的朱慈烺,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得的笑意。 “怎么样,明国来的贵客” “我们闯王爷,厉害吧” 朱慈烺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他最终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确实……闻所未闻。”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所淹没。 他稳了稳心神,看着那个汉子,问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 “这位……闯王爷,他如今,还在治理这片土地吗” 那汉子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响亮的,粗豪的大笑。 “哈哈哈哈!治理” “贵客,你这话可就问错了!” “我们闯王爷才不干那种,守着一片地,数着人头收税的婆婆妈妈的活儿!” 他身旁另一桌的一个男人,也转过头,接过了话茬,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神情。 “就是!闯王爷是天上的雄鹰,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筑巢” “他把那些王公贵族的脑袋砍了,把地和牛羊分给我们,给我们变出来丰饶的牧场和粮食,教会我们自己管自己,就走了!” 朱慈烺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追问道。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那汉子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他那粗壮的手臂,用大拇指随意地朝西北方指了指。 “往西边去了。” “一直往西。” “西边” 朱慈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曾在《坤舆万国全图》上看到的,那片广袤的,黄色的,代表着未知与死亡的区域。 “据我所知,再往西,便是寸草不生的戈壁与沙漠,是自古以来的不毛之地。闯王爷他……去那里做什么,那里还有人吗” 邻桌的男人,再次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对朱慈烺“无知”的,善意的嘲讽。 “谁说那边没人那边,叫欧罗巴!地方大着呢!” 第一个说话的汉子,又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抢过话头。 “可不是嘛!那边的王公贵族,比沙漠里的沙子还多!我听往来的商队说,他们住的房子都是石头盖的,高得能戳到天,天天用牛奶洗澡!” “至于你说的什么戈壁沙漠,”那汉子不屑地摆了摆手。 “那算个屁!闯王爷的本事你没见过吧!他老人家随便挥挥手,就能给我们变出这满地的粮食和丰饶的牧场。什么样的烂地到了他手里,都能变成聚宝盆!怕什么!” 欧罗巴。 这三个字,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朱慈烺的心上。 他彻底,说不出话了。 一个在他认知里,根本不存在的地理名词。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他过去所知的‘天下’之外,竟还有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更加广阔巨大的世界。 一股前所未有的庆幸涌上心头,庆幸自己能走出那四方宫墙,亲眼见识这片远超他所有想象的无垠天地,而非困于宫中,做一辈子坐井观天的君主。云茹站起身。 酒馆里所有喧闹的声音,在她起身的瞬间,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单纯的好奇。 而是一种,更加混杂着好奇与探究的情绪。 云茹没有看他们。 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还带着珠露的、翠绿色的叶子。 她将那枚叶子,轻轻地放在了粗糙的木桌上。 然后,她带着朱慈烺转身走出了酒馆。 两人穿过那混乱的街道。 穿过那宽阔的聚落豁口。 最终,他们的身影,化作一道青虹缓缓飞起,最终消失在了西方的天际。 酒馆老板在云茹走后,伸出手将那枚散发着柔和辉光的绿叶,拈了起来。 叶子入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了他的身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又一个神仙……” 他喃喃自语。 …… 天空中,朱慈烺沉默着。 他的目光看着下方那片,被无数河流切割的,绿色的,广袤大地。 他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酒馆里那些男人们狂热的嘶吼。 许久。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身影。 “仙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切的犹豫。 “说。” 云茹没有看他,视线依旧投向遥远的西方。 朱慈烺,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李自成……他,将旧有的王公贵族,尽数屠戮,将其财产分予奴隶,彻底颠覆了一切……” “如此行径,与暴君,又有何异” “虽解了一时之困,却以血腥立基,恐非长久之计。” “百姓得了不义之财,日后必生惰性与贪念,秩序崩坏,只会陷入新的,更大的混乱。” “这……这样做,真的对吗” 他终于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问了出来。 云茹缓缓地转过头。 她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你觉得我在大明所行之事,与他有何不同” 朱慈烺被问得一愣。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仙师……仙师您,是惩恶扬善,诛杀的是,贪官污吏,是罪大恶极之辈。” “您……您并未要,推翻我父皇,并未要颠覆我朱家天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两者之间,似乎又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云茹摇了摇头。 “你只看到了表象。” “李自成所行之事,不过是最极端的一种罢了。” 朱慈烺的身体微微一震。 “在大明,病在枝叶,虽有烂根,但主干尚存。” “我只需剪除枯枝,剜去烂肉,再施以甘霖,便可使其重焕生机。” “我杀的是‘恶’,而非整个阶级。” 云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根根最细的针扎进了朱慈烺的认知深处。 “我惩处你皇叔,是因为他为恶,我并未将所有朱家子弟,都化为飞灰。” “我清算贪官污吏,是因为他们鱼肉乡里,但我并未将天下所有官吏都赶尽杀绝。” “我是在‘改良’。” “是在现有的骨架上重塑血肉。” “而李自成他面对的,是一个从根到梢都已彻底腐烂的体系。” “在这片草原上,奴隶与奴隶主之间没有调和的余地。” “他便用了最直接的法子——” “将整个旧的骨架,彻底砸碎。” 朱慈烺呆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云茹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你要记住。” “法门万千,存乎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