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授人以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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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李自成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了山岗下那片被冰封的，死寂的世界。 这个动作，已表明了他的立场。 李自成没有回头，但他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一丝。 他抬起手，对着山岗下的方向，虚虚一握。 “解了他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丰饶白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微微一闪。 一道肉眼可见的，青绿色的音波，如同涟漪般，向着山岗下的冰封世界，扩散而去。 奇迹发生了。 那层覆盖在农奴身上的苍白冰霜，在接触到青绿色音波的瞬间，并未融化成水。 而是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残雪，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一个又一个。 那些被定格在绝望与痛苦中的身影，重新恢复了生命。 “咳……咳咳……” 那个被马鞭抽打的瘦小身影，第一个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感觉不到寒冷。 他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的，仿佛来自生命最本源的力量，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流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后背。 那里，没有他想象中，那火辣辣的，皮开肉绽的痛楚。 只有，光滑的，温润的，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愣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他看到了，那些刚刚还在纵马狂笑的骑士，依旧保持着上一刻的姿态，被冻结在原地，如同栩栩如生的冰雕。 他看到了，那个挥舞着皮鞭的监工，也同样化作了一尊充满了狰狞与错愕的冰雕。 而他身边的那些同伴，那些与他一样，在烂泥里挣扎了半生的农奴，正一个接一个地从冰封中苏醒。 “我的……我的腿……” 一个跛了十多年的奴隶，看着自己那条曾经因为摔断而严重变形的腿，此刻竟已恢复如初。 他试探着站起身。 稳稳地站住了。 他走了两步。 不再一瘸一拐。 “啊……” 两行滚烫的，浑浊的泪水，从他那布满了沟壑的脸上疯狂涌出。 “手……我的手能动了！” 一个双手手指因为常年劳作早已僵硬得如同鸡爪的老妇人，看着自己那双正在崭新的手掌，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 更多的人，则是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那些常年伴随着他们的腰酸，背痛，腿抽筋。 那些因为营养不良而留下的各种各样的顽疾。 那些，在监工的皮鞭下，留下的一道道狰狞的，丑陋的疤痕。 在这一刻全都不见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他们看着彼此，看着自己那双，干净的，有力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手。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茫然与困惑。 这是哪里 是死了吗 这里是传说中的天堂吗 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从山岗之上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气势不凡的人。 和那头如同移动冰山般的神兽。 李自成走到了这群，依旧处在巨大震撼与迷茫中的农奴面前。 他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因为长年的饥饿与劳作，而显得麻木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俺叫李自成。” 他的声音，很粗，很沉，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这片寂静的空气里。 “跟你们一样，以前也是个活不下去的底层人。” 李自成队伍里的翻译官将这些话翻译了出去。底层人。 这个词让在场的所有农奴，身体都是微微一震。 他们看向李自成，那眼神里，少了一丝恐惧，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李自成伸出手，指向了那些依旧被冰封着的华丽的城堡，不可一世的监工和骑士。 “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狗杂种了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杀意。 “他们，抢你们的粮食，睡你们的女人，把你们当成牲口一样，随意使唤，随意打骂。” “你们，甘心吗” 翻译官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翻译了出去。 没有人回答。 但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们那双，原本麻木的眼睛里，渐渐地燃起了一丝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名为“恨”的火苗。 “俺告诉你们。” 李自成看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现在起。” “你们，自由了！” 自由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不懂。 他们不理解。 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是奴隶。 自由，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比“天堂”还要遥远，还要虚幻的词。 “那些，骑在你们头上的，狗杂种。” “他们的命。” “他们的城堡。” “他们的金银财宝。” “他们的女人……” 李自成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 “……从现在起，全都是你们的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那刚刚才被治愈的，充满了活力的身体，此刻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即将要冲破胸膛的极致的情绪。 “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第一个被治愈的身影，颤抖着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自成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 对着那头白虎，再次下达了命令。 “解了他们。” 这一次，他指的是那些被冰封的贵族、监工、骑士。 刘宗敏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狞笑。 “总督大人，就该这么干！” 牛金星看着眼前这副景象，他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精光。 他凑到王瑾身边，低声说道。 “王先生，你看到了吗” “总督大人，这一手叫‘授人以渔’。” “单纯的解救，只能换来一时的感激。” “而让这些奴隶亲手复仇，亲手砸碎旧的枷锁，才能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名为‘反抗’的火种。” “此火一旦点燃，便会成燎原之势。” “只有这样，这片土地，才算是真正地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