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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增重期的谎言 林夏蹲在社区医院的走廊角落，指尖抠着墙皮上剥落的白灰。墙皮簌簌往下掉，像极了稳定期里人们身上不断流失的体重。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又换了新通知，红色的油墨印着加粗的字：“本次增重期资格审核已结束，符合条件者共73人，不足上期的15%。” 73人。林夏数着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名单，手指划过那些熟悉的名字——三楼的陈阿姨、菜市场卖豆腐的老王、还有前阵子总跟她抢热粥的小李。她记得小李上次说，他儿子刚满16岁，按规则“16岁以下不受限”，他想多攒点积分换点肉，给儿子补补。可现在，小李的名字不在名单上。 “又在看这个”护工推着治疗车经过，瞥了眼公告栏，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别数了，能进增重期的，要么是命硬的，要么是家里有‘置换’门路的。” 林夏抬头：“置换用什么换” “还能有什么”护工嗤笑一声，“老王用他那间小杂货铺换了个名额，陈阿姨把她女儿的钢琴卖了，换了3个月稳定期额度。上周还有个小伙子，用祖传的玉佩换了张‘增重期入场券’，规则组的人当场就收了，说是‘等价置换’。” 林夏的手顿住了。她想起幻想里的“积分换增重”——那时她以为，只要每天帮邻居拎菜、替老人取药，攒够1000积分就能兑换1斤增重额度，公平又温暖。可现实里，所谓的“置换”，是用血汗、家底甚至尊严去换一个“能多吃两口饭”的资格。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病号服的姑娘被两个规则巡逻队的人架着走，她挣扎着哭喊：“我明明够体重了！为什么取消我的资格！” “够体重”其中一个巡逻队员冷笑，晃了晃手里的记录表，“你稳定期最后三天，偷偷喝了三次米汤，每次15毫升，合计45毫升，按规则折算成体重，刚好差0.1斤。” 姑娘的哭声更响了：“那是我妈偷偷塞给我的！她快60了，按规则‘50-60岁减10斤’，她减完就没起来过，那米汤是她……” “规则不管原因，只看数据。”巡逻队员打断她，语气像冰，“取消增重期资格，直接进入下一轮即时减重。” 林夏看着姑娘被拖走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在病房里见过她。那时姑娘还笑着说，她攒了半年的“建议积分”，按幻想里的规则，早就够换3斤增重了，等进入增重期，一定要吃顿饱饭。可现在，她手里那些写满建议的纸条，在规则组眼里连废纸都不如。 “想什么呢”张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爸的增重期食谱，他……没撑到用上。” 林夏接过食谱，纸页边缘都被磨烂了。上面用铅笔写着：“第一天：喝半碗粥；第二天：加半勺咸菜；第三天：试试啃口馒头……”字迹越来越轻，最后几行被泪水晕开，看不清了。 “他稳定期结束时，体重刚好卡在及格线，拿到了增重期资格。”张凯的声音发颤，“可规则组说，他置换的‘技能’——也就是他修鞋的手艺，不够换第一个月的额度，要再加一台缝纫机才够。他回家翻箱倒柜找缝纫机，累得犯了心梗，送到医院时，手里还攥着这张食谱。” 林夏的指尖抚过那些模糊的字迹，突然想起自己幻想里的“增重期食谱”——上面列着红烧肉、炖排骨、鸡蛋羹，每样都标着“需500积分兑换”。她那时以为，只要努力攒积分，就能把这些变成现实。可现在才知道，现实里的增重期食谱，连半碗粥都要算着毫升喝，连块咸菜都成了奢望。 走廊的广播突然响了，还是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增重期注意事项：每日热量摄入不得超过300大卡，增重速度每周不得超过0.5斤，违规者立即终止增重期，重启即时减重。” “听到了吗”护工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摞表格，“这就是增重期，说是‘增重’，其实跟稳定期没两样，就是换个地方挨饿。上周有个大姐，好不容易进了增重期，偷偷多吃了口面包，当场就被拉去减了5斤，现在还在icu呢。” 林夏走到窗边，看向社区的方向。夕阳下，那些挂着“增重期住户”牌子的房子，窗户都暗着。她想起幻想里，增重期的每家每户都亮着灯，飘着饭菜香，邻居们互相串门，分享刚做的包子。可现实中，她早上路过时，看见陈阿姨家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门缝里飘出中药味——护工说，陈阿姨为了“保住增重期资格”，连粥都不敢多喝，靠喝中药维持体力。 “其实啊，”张凯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能进增重期的，还不如进不了的。我爸说，他见过最惨的，是那些好不容易撑到增重期，却因为一口吃的被惩罚的人。希望没了，比一开始就没希望更难受。” 林夏低头看着手里的食谱，突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的，歪歪扭扭：“给儿子留半块馒头。”她想起张凯说过，他弟弟才15岁，属于“16岁以下不受限”，可这半块馒头，他爸终究没能留到增重期。 广播又响了，这次是播报新增重期人员的“违规通知”：“住户刘某某，增重期第三天，摄入热量超标10大卡，处罚：即时减重3斤，终止增重期。” 林夏抬头，看见对面楼里，一扇亮着的窗户突然灭了。她仿佛能看见里面的人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粥洒了一地——那是幻想里最温暖的画面，却是现实里最残酷的惩罚。 原来所谓的“增重期”，从来都不是希望的开始。它只是规则抛出的另一根诱饵，让人们以为再熬一熬就能吃饱，却在他们最接近“饱饭”的时候，用更狠的规则将他们打回原形。那些幻想里靠“积分”就能换来的增重额度，现实中要用比体重更重的代价去换，而大多数人，连付出代价的资格都没有。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林夏把张凯爸的食谱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护工说“能撑到增重期的不足10%”——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这规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好好活着。幻想里的“增重期”是蜜糖，现实里的“增重期”，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