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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寒原，天地苍茫如墨。赤地如血，风卷黄沙，寒风中却裹着灼人的热流。 蚩尤部落的神树，就立于这片寒冷与炽焰交错之地。 神树根系裸露地表，如龙蛇盘绕，缠绕着一座漆黑如铁的巨石祭坛。巨石上铭刻着蚩尤氏独有的精神纹路，仿佛能吞噬一切目光。 蚩尤立于祭坛前，身披赤金战铠，铠甲上铭纹如烧灼战痕，烈风吹拂，他却如一座不动的战神雕像，望着神树整整站了一宿。 这一天，神树祭坛上的祭火缓缓开启。黑红色的灵焰如同地狱火舌，从岩层间涌出，映红了整片寒原。 柳青立于神坛之前，周身寂然无声，唯有风沙在他发间猎猎翻飞。 蚩尤站在神树根脉前，身影如铁塔般巍峨，赤金战铠在火光中泛出暗红冷芒。他的目光仿佛深炉之焰，沉沉注视着柳青，终于像是决定了什么，缓缓开口：“你想不想学我的武诀”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进沉寂的空气中。 柳青略有一瞬惊讶，但神色很快归于平静。他抬首，目光沉定，缓缓拱手作揖，语气坚定：“你是说如果可以……我尽力而学。” 蚩尤冷哼一声，转身迈步，踏入神树盘根交错的中心地带。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沙砾翻飞，仿佛大地在回应他残留的怒意。 “我的武诀，不是什么儿戏花拳。”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威严： “它的核心，在于——以力破巧，以勇胜怯。” “修炼之法，独一无二。拳法刚猛，震骨碎筋；腿法诡变，疾如雷电；身法如魅，转瞬如影；兵器之道，杀伐果断，一击致命。” “我族武诀不靠花哨，不靠奇巧，靠的，是一往无前的战意，是哪怕筋断骨折，血流千里，也要冲上去撕碎敌人的信念。” 他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柳青，目光锋利得几乎能割开人的皮肤：“但你呢身体矮小，骨架瘦弱，一身筋骨连乌兰小兵都不如。你没有战士的基础，连走路都扭扭捏捏，练我武诀——根本不合适。” 蚩尤这番话如刀一般剖开现实，没有留一丝情面。 柳青默然，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一块迎着雷霆的磐石，不动不退。 蚩尤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像是冷铁上窜出的第一点火星。他转身望向神树深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却像远雷滚动：“既然你能看懂神树的精神纹路，那我便赐你一个机会——开启我族禁火：煞目之火。” 他吐出这五个字的瞬间，周围空气骤然凝滞，像是连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这火，连乌兰都不敢触碰。它不是炼器之火，是——炼心之火。我之所以无惧生死，是因为我熬过了它，才重铸成现在的我。” 蚩尤缓缓伸出手，指向神树。 “你没有强横的肉身，但你有一种东西比肌肉更坚韧——精神。” “我给你这个机会，以你的精神之力，代替你身体上的不足，踏入我族战道。” 他缓缓转头，双瞳如铁流凝结：“你觉得，你可以吗” “我来这片土地，不是为了苟活。”柳青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 蚩尤怔了一瞬，随即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辨别是嘲笑还是赞许的弧度。 “好。”他一挥衣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符箓，灼烧着细小赤纹，如活物一般轻轻跃动，“这是‘煞目引火符’，引火炼心，成败只看你自己。” “你若撑不过，神魂俱灭，那就埋骨于火，魂归神树。” 柳青紧随其后，目光如炬，声音坚定：“若心不敢燃，器又何来锋芒” 蚩尤猛地回头，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不明意味的笑意，不知是讽刺还是认可：“好，那你就烧给我看看。” 他挥手，一枚黝黑符箓自掌中飞出，落入火泉上空，爆发出一圈炽红纹光。 那是“煞目引火符”，一旦启动，便无退路。 神树之根缓缓分裂，一股黑红火泉灵脉轰然涌出，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灵魂的气味。 柳青踏入玄石圆台，盘膝而坐。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整个人迅速沉入冥思。 蚩尤冷声一喝：“开始吧。” 煞火，瞬间吞噬一切。 起初无声，却仿佛有无数亡灵低语在耳边回荡。他的意识之海被一瞬撕开，如破碎的星河。 那不是普通的热，不是焚烧皮肉的火，而是——专门焚烧精神的诡焰。 愤怒、恐惧、羞耻、悔恨……过去种种情绪在火中翻滚，如同一只只幽魂撕扯着他的灵魂，将他往更深的精神深渊拖拽。 他仿佛坠入一片无光之域，无边无际，只有火焰在灵魂深处舔舐着他最隐秘的念头。 蚩尤站在火泉边，冷冷望着：“别抵抗。” “让它烧——让它啃噬你内心所有虚妄，直到你只剩一点最真实的信念。” “你若连这点精神之火都熬不过，连真正的‘自己’都守不住，又如何踏入更深的战场” 柳青没有回应，牙关紧咬，眉头如铁。 剧痛如刃，一寸寸撕裂神魂，记忆开始紊乱，他看见了——深夜灯下独自查阅古籍的青年、父亲站在校门口、母亲在病房里削着苹果、前世中自己在尸堆中挣扎、战场上他为同伴挡下的那一记毒箭……还有那些穿越前的黄金面具说起自己的身世。 意识如刀，剐的是心。柳青仿佛被扔进了一座看不见边界的精神熔炉中，烈火灼魂，每一寸“自我”都在崩解。 不是身体在痛，而是那些根植在灵魂深处的——信念、记忆、情感、认知，如纸一般，在这黑红色的火焰中被剥落、被焚毁、被审判。 而这些，都在燃烧。 不只是过去的影像，那些他尚未经历、却最深恐惧的幻象，也在煞火中轮番上演： 他倒在一个曾极度信任之人的背后；他的一次判断失误，令整个营地灰飞烟灭；他在无边荒原上独行，最终倒下，无人知晓。 这些“可能的未来”，比回忆更残酷。 火焰像是故意的，它要剥光他的伪装，把他从最深的精神里——活活掏空。 “我是谁”柳青低语，声音在火海中几不可闻。他知道，这是试炼的真正核心：迷失。 谁在火中迷失，谁就会被永远烧成空壳。 意识开始崩散，神魂如碎镜浮沉，柳青的心神仿佛要随着那一道道幻象一同碎灭。 就在此时—— 一缕微弱的声音，像从最深的沉默中透出光亮。 “你不是那些记忆，也不是那些幻象；你是那个从泥里爬起来、在灰烬中寻找答案的人；你不是被烧毁的灰，而是炉火中淬出的金。”这声音不来自外界，而是他最深的“信念之力”。 仿佛一道灵光穿透火狱，柳青的意识开始重新凝聚。他并未驱散烈火，而是反其道而行，将火焰引入识海之中。 不抵抗，而是融合。 乌红色的煞火沿着眉心灌入，他的精神之海顿时沸腾，那是彻底与“火”的正面对视。 他张开眼，火光中瞳孔化作炽红旋涡。 火，不再是敌人，而成了他意志的延伸。 一滴鲜血自眼角滑落，却未引来任何痛楚。在火焰中心，一枚极致纯粹、剔除杂质的精神核心在他识海中缓缓成型—— 他以煞火为刃，斩断幻象；以神魂为炉，铸成真正的“自我”。 那一刻，他的双瞳完全转化：血芒浮动，似有火纹铭刻。煞瞳成形。此瞳，可洞虚识真、破幻摄魂、凝神化刃。 蚩尤站在火泉边，凝视着柳青自烈火中缓缓睁眼的身影。他的身上遍布了精神之火，却脊背挺直如山。 火焰如乌金游蛇在他四周环绕，曾经躁动癫狂的火焰，竟开始变得顺从——仿佛认主。 蚩尤缓缓开口，声音第一次带上一丝钦佩：“你撑下来了。” “你的心，比我想象的还硬。” 柳青低头吐出一口黑血，神色平静，却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嗓音沙哑，却坚定如铁：“这火……还不够。” 混沌最深处，有一道极细微的亮光——那是他的执念，他未说出口的誓言。“我不是来延续你们的过去，而是，打破这被你们束缚的未来。” 忽然，火焰剧烈一震。 蚩尤眸光一凛，火泉之中，一道纹络竟自柳青眉心浮现，那是一枚极其细密的纹路，仿佛在反向吞噬煞火。 他在炼火，反而开始反炼火。 蚩尤眯起双眼，低声呢喃：“他在觉醒……不只是撑过去，而是在——重塑自己。” 煞火还在燃，但柳青的身形却愈发稳固。他没有发出半点哀鸣，反而静如磐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