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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外的长椅上,林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晚晴的手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远处飘来的茉莉香,在七月闷热的空气里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他望着墙上的电子钟,秒针跳动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太阳穴上。 要喝点水吗苏晚晴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月白色旗袍,盘扣上系着枚翡翠平安扣——那是林辰母亲临终前留给儿媳的。此刻那枚平安扣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在空调冷风里泛着温润的光。 林辰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盯着产房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门后隐约传来断续的啼哭,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细微。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也是在这样的产房外握着他的手,说辰儿别怕,你妹妹要来了。那时他十三岁,尚不懂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才明白,有些人的到来,会让你突然看清自己灵魂的形状。 小小棠……苏晚晴忽然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轻轻勾住林辰的小指,你说她会不会像你,总是皱着眉头看世界 林辰正要回答,产房的门忽然开了。穿绿色手术服的护士抱着个襁褓走出来,白炽灯在婴儿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苏晚晴猛地站起来,旗袍下摆扫翻了林辰放在脚边的保温桶,鸡汤的香气混着消毒水在空气里炸开。 是女孩,六斤二两。护士的声音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两人之间荡开涟漪。林辰看见苏晚晴的睫毛在颤抖,像沾了晨露的蝴蝶翅膀。他忽然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梦——梦里他站在老宅的银杏树下,看见两个影子在月光里重叠,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二十岁的自己,正对着月光举杯,说敬这破碎又完整的命运。 当护士把襁褓放进苏晚晴怀里时,林辰忽然听到了那声轻响。不是幻觉,不是耳鸣,是某种金属齿轮在精巧咬合时发出的、近乎欢愉的轻响。他看见苏晚晴的眼泪滴在婴儿的额头上,在白炽灯下闪着碎钻般的光。婴儿忽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像浸在溪水里的黑葡萄,倒映着父母交叠的影子。 小小棠……苏晚晴的声音哽咽了。她试着调整抱孩子的姿势,却因为紧张把襁褓角塞进了婴儿的脖子。林辰笑着帮她理好,手指碰到婴儿柔嫩的脸颊时,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他抱着刚出生的妹妹,也是这样笨手笨脚地调整襁褓。 产房外的长椅上,其他家属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有位老太太拎着保温桶经过,桶里的红糖鸡蛋香甜得有些发腻。林辰忽然注意到苏晚晴旗袍上的翡翠平安扣,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他想起母亲说过,这枚平安扣是祖上传下来的,能保母女平安。现在,它正安静地贴在婴儿温热的皮肤上。 要不要抱抱她苏晚晴忽然说。林辰的手悬在半空,忽然想起结婚那天,他也是这样颤抖着把戒指套在苏晚晴指上。那时他以为所谓,就是两个残缺的灵魂互相填补的过程。现在他忽然明白,命运更像一口古老的钟,每个齿轮都有它既定的轨迹,但当新的齿轮加入时,整个钟摆都会发出清脆的、松动的轻响。 婴儿忽然伸出小手,抓住了林辰的食指。那手指上还留着昨夜改方案时被纸割破的伤口,此刻却被柔软的、带着奶香的小手紧紧握住。苏晚晴轻声笑了,笑声里带着点鼻音:你看,她已经会抓东西了。 林辰望着妻子眼角的细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也是这样的七月,苏晚晴穿着白裙子站在梧桐树下,说我其实很害怕结婚。那时他以为她害怕的是柴米油盐的琐碎,现在才懂,她害怕的是两个残缺的灵魂无法真正融合。但此刻,当他们的女儿用稚嫩的生命力缠住他们支离的魂魄时,那些破碎的、锋利的边缘,正在被柔软的小手慢慢磨平。 产房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林辰抱着女儿站在走廊尽头。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墙上的字上。他忽然听见苏晚晴轻声说:你听,小小棠在笑呢。 真的,婴儿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像朵初绽的茉莉。而那声命运齿轮松动的轻响,正在他们的血脉里,在婴儿的啼哭与笑声里,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轻轻、轻轻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