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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雨 第二十七章：凌晨市场的采购 前夫周伟的嘲讽，像一根毒刺，深扎进林静的心里，时不时就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份不被看轻的屈辱。但也正是这根毒刺，激发了她骨子里最倔强、最不肯服输的那股劲。她将所有的愤怒与委屈，都转化成了近乎疯狂的投入。订单不能断，品质不能降，成本，还必须尽可能地压缩。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物流外包节省了时间，但原料采购这块硬骨头，依旧需要她亲自去啃。之前合作的批发商价格稳定，但为了那微薄的利润空间，林静决定，再去闯一闯那个她曾为了节省几块钱而奔波过的、最大的中药材批发市场，并且，要赶在一天中价格可能最具有弹性的时刻——凌晨开市时。 闹钟在凌晨三点半刺耳地响起，如同一声冷酷的号角。林静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从床上弹起，脑袋因严重缺乏睡眠而嗡嗡作响，眼皮沉重得像是粘了胶水。她轻手轻脚地穿衣，看了一眼在小床上睡得正香、脸蛋红扑扑的妞妞，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又将女儿独自留在家中了。她仔细检查了门窗，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床头，反复叮嘱妞妞如果醒了害怕就立刻打电话给苏曼阿姨，这才怀着满心的不舍与担忧，轻轻带上了门。 初秋的凌晨，寒意已经渗入骨髓。街道上空旷得可怕，只有昏黄的路灯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她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快步走向通往批发市场的夜班公交车站。车厢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和她一样，为了生计必须在这个时刻奔波的人，大多蜷缩在座位上打着盹，脸上写满了疲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隔夜的、混杂的气味。 一个多小时后，公交车将她甩在了批发市场的大门口。与城市的沉寂截然不同，这里仿佛另一个沸腾的世界。巨大的棚区灯火通明，人声、货车引擎的轰鸣声、拖车轱辘与地面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而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声浪。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是各种药材、干货、香料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而强烈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林静深吸一口气，融入了这片为利而早起的洪流。她今天的目标明确：美思康宸的阿胶块，以及一批用于“经典实惠装”的、性价比最高的核桃和红枣。她必须利用开市时批发商图个“开门红”的心理，拿到最低的价位。 她先来到了药材区，找到了那家美思康宸授权的二级批发商铺位。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指挥着伙计卸货。 “老板，早！美思康宸的阿胶块，老规矩，拿一件。”林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熟稔。 老板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报了个价。 林静心里迅速核算了一下，比她从零售渠道拿，确实便宜了一些，但离她的心理预期还有距离。 “老板，我这可是开市第一单，图个吉利。而且我以后量会越来越大，您看这价格……”她堆起笑脸，试图讲价。 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这都是统一定价，小姑娘，没法再少了。你要不要不要别耽误我生意。” 林静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这些大批发商的规矩，对她们这种小散户，确实没什么议价空间。她咬了咬牙，正准备妥协，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摊位一种品相极好的核桃。 她心念一动，没有立刻付款，而是转身走向旁边的干果区。这里竞争更为激烈，摊主们也似乎更灵活些。她在一家堆满核桃的摊位前停下，仔细查看色泽、饱满度，又捏开几个看了看仁衣和果肉。 “大姐，这核桃怎么批”她问。 女摊主报了个价。 林静摇头：“贵了。我上次在里头那家拿，比你这个便宜一块五。”她随口编了个谎，目光却笃定地看着对方。 女摊主将信将疑：“不可能，我这可是云南薄皮……” “大姐，我经常来，行情我知道。”林静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老练，“这样，核桃按我说的价，我再在你家拿五十斤若羌灰枣，枣子你也得给我最低价。我两样一起要，现款现结，你开个张” 她将“开张”和“现款”咬得很重。女摊主打量了一下她，又看看她手里捏着的、装钱的旧帆布包，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口，报了一个让林静心中暗喜的组合价。 拿下核桃和红枣，林静心中有了些底气。她重新走回药材批发商的摊位，这次，她不再只盯着阿胶块。 “老板，阿胶块按你说的价，我要一件。”她爽快地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您得搭给我二十斤枸杞子，枸杞子得是一级货，价格也得按给我的阿胶块价一样，算优惠点。” 老板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一件阿胶块的利润尚可，搭上枸杞……他看了看林静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刚刚开市还空着的钱箱，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行行行，开张生意，算你狠！下次可没这价了！” 成了！林静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虽然阿胶块价格没砍下来，但通过组合采购，在枸杞上找补了回来，整体成本比她预想的还要低一些。 结完账，看着那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货物，她才感到一阵后怕和脱力。刚才与摊主们周旋时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冷汗几乎湿透了内里的衣衫。她租了一辆小拖车，费力地将货物搬上去，捆绑固定。 拖着这小山一样的货物走出喧闹的市场时，天光已经大亮。城市的苏醒与市场的沸腾形成对比，她却仿佛刚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跋涉而出，浑身沾满了市场里各种复杂的气味，疲惫不堪，但眼神清亮。 她站在路边，等待着回程的公交车，清晨的冷风一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空得发慌，她看着路边热气腾腾的早餐摊，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块零钱，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没有走过去。 省下来，能给妞妞多买一本画册，或者，能为下一批新包装存下一点点积蓄。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载着她和她的“战利品”驶回城市。她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着窗外逐渐鲜活起来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有搏杀后的疲惫，有算计成功的微末喜悦，有省下钱来的心酸，更有一种于困局中，再次凭着自己这点微小的力量与勇气，撕开了一道口子的坚韧。 她知道，这样的凌晨采购，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她还想把这条路走下去，还想把那句“丢人”狠狠踩在脚下，她就必须一次次地，闯入这片充满算计与生机的战场，去为自己和妞妞的未来，争夺那一点点宝贵的生存资源。 这风雨，不仅吹打在创业的路上，更渗透在这为了降低成本而挣扎的每一个凌晨。但她相信，每一次这样的拼搏，都是在为最终看见那道绚烂的彩虹，积累着不可或缺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