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卵中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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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的、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李默的意识像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挣扎不得，呼喊无声。 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自己这般状态已持续了多久——几分钟几小时还是几个世纪 最初的恐慌如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试图回忆，试图思考，但人类的思维在这片混沌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记忆碎片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生态罐刺目的灯光、银色瓢虫金属质感的外壳、腕部针扎似的刺痛、张博士冰冷的声音…… 然后便是这片黑暗。 他试图感觉自己的四肢，却只感受到紧密的包裹感，粘稠而温暖的液体浸润着他无法定义的“身体”。 没有手，没有脚，没有可以睁开的眼睛，没有可以呼喊的嘴巴。 只有意识，一团被困在狭小空间里、即将被逼疯的意识。 “我还活着吗”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浮现时，带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如果是活着，为何感受不到身体如果是死亡，为何意识仍在受苦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时，一种奇异的感知缓缓苏醒。 那不是他熟悉的五种感官中的任何一种，更像是一种全新的、直接的“感知”能力。 他逐渐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流动的某种能量——温暖、充沛、带着生命最初的悸动。 它们如同微光般透过包裹他的壁垒，丝丝缕缕地渗入他所在的狭小空间，再缓慢地被他的“身体”吸收。 每吸收一丝，他的意识就清晰一分，那种令人发狂的窒息感也略微减轻。 “这是……什么”他的科学思维本能地试图分析，“某种辐射能量场” 但很快，另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压倒了他的理性思考——那是一种对更多能量的纯粹渴望，如同沙漠旅人对清水的渴求。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更多的外界信息通过这种奇特的感知传来。 他“感觉”到上方不远处有盘根错节的植物根系，正在缓慢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养分。 他“感觉”到更远处有微小的生物在泥土中穿梭，生命波动微弱却真实。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极远处传来的、规律性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行走。 这些感知陌生而奇异，却无比真实。 最让他心神悸动的，是弥漫在四周、无处不在的温暖能量。 它们浓郁得超乎想象，只是被动吸收，就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生命本源的舒适和愉悦。 “如果地球上有这种浓度的能量场，人类早就发现并利用了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就在这时，一段关键记忆猛地闪回——银色七星瓢虫，背甲上七颗星斑排列成奇异图案，复眼中那绝非昆虫该有的、仿佛蕴含着古老智慧的眼神…… 以及，那致命的一咬。 恐慌再次攫住他。 寰宇生物科技那隐秘的实验室、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严格到诡异的安保措施、事发后张博士冷静到可怕的“生物污染协议”…… 无数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得让他不敢深思的结论。 他，李默，可能成了某个超出理解范围的实验的牺牲品。 而那只能咬伤他的银色瓢虫，恐怕根本不是地球上的已知物种！ 这个猜测带来的恐惧，远比单纯的被困更甚百倍。 就在他意识因恐惧而剧烈波动时，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本能冲动猛地爆发——饥饿。 一种针对特定物质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渴望，从他现在这个“身体”的每一个组成单元中迸发出来。 他的感知不由自主地被拉向右下方某处，在那里，某种东西正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东西蕴含的特质，与他周围弥漫的温暖能量不同，更冰冷，更坚实，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吞噬欲望。 是金属某种特定的金属 生物学硕士的知识背景让他更加茫然。 生物怎么会渴望吞噬金属就算是已知的噬铁细菌，也绝非这般……狂热。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疑问和恐惧。 他必须出去！必须到达那个诱惑之源！ 他开始集中全部意识，疯狂地挤压、冲击着困住他的壁垒。 那壁垒富有弹性却又异常坚韧，每一次冲击都只能让它微微变形，反而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力气。 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他不知疲倦地尝试着，饥饿感和求生欲是唯一的动力。 就在他感觉意识再次因消耗过度而开始模糊时，一次倾尽全力的挤压，终于换来了一声极其细微、却无疑天籁的—— “咔嚓。” 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他感知中的壁垒上方。 紧接着，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顺着裂缝渗透而入。 那气息复杂无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植物的清香、水分的湿润，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浓郁得令他战栗的温暖能量！ 是外界！是自由的气息！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外面是什么世界他……又变成了什么 但他已没有退路。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道裂缝，向上，向外，拼命地—— 挣扎而去！ 黏滑的液体伴随着他的动作从裂缝中溢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艰难地、一寸寸地挤过那道狭小的裂隙，接触到一个广阔、未知而危险的新世界…… 第一口空气涌入他新生的、尚未知晓形态的呼吸器官，带着惊人的能量和生机，也带来了远方隐约可闻的、令人心悸的兽吼。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 这里，绝非他熟悉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