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丢钱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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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来到新一个周五了，午后依然燥热。下午英语课的课堂气氛比往常轻松许多，同学们的心思似乎已经提前飞向了周末。 蔡老师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显得格外精神。她熟练地讲解着英语语法，但敏锐的学生们都能察觉到老师眼中藏着一丝特殊的期待。 第一课间休息的铃声刚刚响起，蔡老师便拍了拍手：班委成员请到教师休息室集合，有重要事情通知。 詹晓阳与游金彦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前世记忆中，国庆前的合唱比赛确实是这个时候开始筹备的。 教师休息室里弥漫着茶香和书本的气息。蔡老师示意大家坐下，脸上带着难得的兴奋表情。 同学们，她开门见山，学校决定在国庆前举行班级合唱比赛，庆祝建国46周年。 班委们顿时眼睛一亮。郑世林第一个开口：太好了！我们班肯定要参加吧 当然要参加，蔡老师笑着说，而且要认真准备，争取好成绩，学校要求每个班出四十人，咱们班委会讨论一下人选。 按身高排，体育委员郑世林提议，男女各二十人，整齐划一。 要兼顾音准，学习委员许文珊推了推眼镜。 蔡老师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班委：这两天你们再讨论和推荐一下人选，下周一金彦班长把名单交给我，我们周一班会上公布名单。” 曲目定《黄河大合唱》，蔡老师合上笔记本，气势足，适合比赛。 班委们纷纷赞同。蔡老师又说：好，现在我们回去上课吧。” 班委们和蔡老师一起返回教室里继续上课，离周末放假还有45分钟…… 虽然英语不是学期的主科目，还是班主任的课，显然有些同学的注意力有些游离了。当下课铃准时响起，班主任一声下课，好多同学招呼都不打了直接冲出了教室。 可以理解吧，上一世的95年代的通信可不像现在如此方便，可以即时与家人通话打视频聊天。 离家近的学生自然想着能早点赶回家，兴许还能吃上家里香喷喷的晚饭；而离家远的学子巴不得等到周末，可以跟同城的老乡或旧窗相聚。 詹晓阳和班长、郑世林代替赶着回家的黄朝彬值日打扫教室卫生的活，接着到食堂匆匆吃了晚饭，便急忙回了宿舍，因为今晚他们有活动。 回到宿舍，发现108有8人未回家。 今晚七点，《赌神》！凤城电影院！ 班长游金彦的洪亮的声音在108宿舍炸开。 周润发那个黄涛从詹晓阳的上铺探出半个身子，我上个月在汕城就看预告了！ 听说有王祖贤，团书记许汉文难得地加入男生话题，她演的特别好看。 林浩杰一把掀开蚊帐，头发乱得像鸡窝：几点集合录像厅挤不挤 六点半校门口，班长拍了拍手里的传单，每人五块钱。 107的王大华、田楚联也去。班长突然转向他，眼睛一亮，正好八个人！ 宿舍里一阵欢呼。黄涛跳下床，光着脚跑去隔壁借发胶；郑世林翻箱倒柜找那件最时髦的花衬衫；许汉文一直在捣鼓郭富城式的头发…… 詹晓阳看着忙乱的室友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集体活动的兴奋感，是他在山村读书时从未体验过的——那时放学后大家各自回家干活，哪有闲钱和闲心去看电影。 六点二十分，八人在校门口集合。黄涛的头发抹得油光发亮，在夕阳下反着光；班长穿了件印着bad boy英文字母的t恤，看起来与平日严肃形象截然不同。 出发！班长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向凤城电影院进发。 黄昏的潮城街道比白天更加热闹。骑楼下的霓虹灯陆续亮起，录像厅、游戏厅、台球室的招牌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詹晓阳走在队伍中间，眼睛忙不迭地记录着这一切——卖甘草水果的小推车、挂着镭射影碟字样的音像店、飘着浓郁香味的烧烤摊......城市夜晚的火力让他目不暇接。 快看！林浩杰突然拽了他一把，那就是凤城电影院！ 一栋米黄色建筑出现在街角，门头上凤城电影院五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门口挤满了人，大多是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学生，也有几个社会青年叼着烟蹲在台阶上。售票窗口上方挂着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今日放映：《赌神》周润发 王祖贤。 排队排队！班长组织大家站成一列，票在我这，等会按号入座。 詹晓阳踮起脚张望。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上，周润发梳着大背头，身穿黑色西装，嘴角挂着神秘微笑；王祖贤一袭红裙，美得惊心动魄。这样的彩色海报在凤凰山根本见不到，村里宣传栏贴的最多是化肥广告。 进场了！队伍前方一阵骚动。 黑暗的放映厅里弥漫着奇怪的混合气味，詹晓阳按照票号找到座位——倒数第三排的木头长椅，已经磨得发亮。他还发现前几排还坐着不少个铮亮铮亮的光头，那肯定是附近开元寺里的和尚了。 灯光熄灭的瞬间，詹晓阳屏住了呼吸。银幕亮起，香港的摩天大楼和霓虹灯海扑面而来，伴随着激昂的背景音乐。当周润发饰演的高进出场时，整个放映厅爆发出欢呼和口哨声。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如同一场梦境。赌神高进的传奇故事、惊心动魄的赌局、王祖贤的惊鸿一瞥......詹晓阳完全沉浸在光影世界中，忘记了时间流逝。当片尾字幕升起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太帅了！走出电影院，郑世林还在模仿周润发摸戒指的动作，以后我也要留大背头！ 得了吧你，王大华嘲笑他，先把你那鸡窝头理理。 众人哄笑着往回走。夜风微凉，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詹晓阳走在最后，脑海中还回放着电影里的画面——赌神失忆后单纯的笑容，与恢复记忆时的霸气侧漏形成鲜明对比。人性如此复杂，他想，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纯真与心机。 回到宿舍已是九点多，宿舍里没回家没去看电影的杨奕涛、卢步生和林德强正各自躺在床上看书。见大部队回来，他们抬头打了个招呼，又低头继续看书。 洗澡洗澡！郑世林第一个冲进卫生间，谁也别跟我抢！ 詹晓阳坐在床边脱鞋，突然听见上铺的王涛传来一声惊叫： 我的钱呢！ 王涛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他光着脚从上铺跳下来，疯狂翻找自己的行李袋，衣物被一件件抛出来，散落一地。 怎么了班长皱眉问道。 钱不见了！王涛脸色惨白，我放在行李袋里的三千块钱！ 宿舍瞬间安静下来。三千块——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在1995年学生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詹晓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喉咙发紧。 你确定放在这里班长蹲下来帮忙翻找。 千真万确！王涛声音发抖，去看电影前我还拿了五十块，剩下的用红塑料袋包好放回去了！ 八个人一起去看电影的可以互相作证，那么留在宿舍的只有......有同学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杨奕涛他们。三个留守的同学已经放下书，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我们没拿。卢步生冷冷地说，啪地合上书本。 我也没看见什么钱。林德强补充道，语气生硬。 杨奕涛没说话，只是把蚊帐拉严实了，明显是在表达不满。 空气凝固了。詹晓阳看着王涛慌乱的眼神，又看看三位同学阴沉的脸，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这种猜疑的气氛比直接指责更让人窒息。 我去报告学生科。班长当机立断，转身出了宿舍。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王涛瘫坐在床边，双手抱头，嘴里喃喃自语：明明放在这里的...... 詹晓阳和许汉文蹲下来帮他整理散落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在床边。 章科长来了。门口有人低声提醒。 学生科的章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板寸头，总是绷着脸，他跟着班长走进宿舍，手里拿着手电筒和笔记本，表情严肃。 怎么回事章科长环视宿舍，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 王涛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丢钱的经过。当他说到三千块时，章科长的眉毛明显挑了一下。 你们八人一起去看电影，章科长翻着笔记本，有谁中途离开过吗 众人摇头。 宿舍里就你们三个章科长转向杨奕涛他们。 杨奕涛终于开口，我们一直在看书，没人进来过。 章科长点点头，突然问：王涛同学，你确定钱是丢在宿舍会不会带出去掉了 不可能！王涛激动地说，我特意把钱藏在行李袋最底层，还用衣服盖着......他突然停住，眼睛瞪大，等等，我出门后又折回来拿过零食...... 当时钱还在吗章科长敏锐地追问。 我...我没注意，王涛懊恼地抓头发，就抓了包话梅就跑了...... 章科长沉思片刻，拿起对讲机：小陈，拿两支强光手电来108宿舍。 等待手电的时间里，宿舍安静得可怕。詹晓阳注意到杨奕涛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卢步生不停地推眼镜；林德强则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两名学生科干事很快送来手电。章科长接过，示意大家退后，然后跪在地上，开始一寸寸检查地板。 强光手电的光束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宿舍每个角落。床底、柜缝、窗台......詹晓阳屏住呼吸，看着那束光在宿舍最右侧的床铺附近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章科长的声音突然提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只见章科长的手伸向床柱与墙壁的缝隙，慢慢抽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是我的！王涛几乎跳起来，就是这个袋子！ 章科长打开塑料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百元大钞。他数了数，抬头道：两千九百五十块，加上你拿走的五十，正好三千。 王涛一把抓过钱，脸涨得通红：谢、谢谢章老师！ 宿舍里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林德强长舒一口气，詹晓阳他们几位则默默回到自己床上。 以后贵重物品要保管好，章科长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尤其是现金，最好存银行。 是，是......王涛连连点头，突然转向三位留守同学，那个...刚才我太着急了，说话没过脑子，你们别往心里去...... 杨奕涛摆摆手，没说话。卢步生和林德强也只是点点头，表情依然不太自然。 宿舍门关上后，108陷入诡异的沉默，明显不想再交流，连刚刚看过的精彩电影也不想卧谈了，大家各自洗漱，比平时安静许多。 詹晓阳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这场风波看似平息了，但他能感觉到宿舍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就像他小时候不小心打碎的那只青花碗，即使粘好了，裂痕依然存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线。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108宿舍的每个人都沉默着，各自怀揣心事，直到睡意最终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