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幻梦归途（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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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女皇寿诞献舞后，曲迦音就在教坊舞部里，为下次献舞做排演。 教坊舞部内大多是少年人，和宫女太监不同，她们无需恪守严格的宫禁，性子活泼许多。 大家日常一起排练，休息时会在院内嬉戏或者闲谈。 这一日气氛却有些压抑。 有人低声说：“今晨我偶然看见，有太监抬着一个用白布遮盖的人匆匆走过，我看见那人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伤。” 有人小声说：“那人该不会已经……” “那人定是没了气息，被带到宫外草草埋了。” 曲迦音也在一旁听着。 有人说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听说是……陛下因为梦魇，迁怒于人，那内侍恰好值夜，结果受了无妄之灾，被拖下去杖责，没撑过天亮……” 众人一时沉默，但心里都明白。 女皇自从服食了丹药之后，脾气变得越发暴戾。 这几日接连罚了几个人，今日竟然闹出了人命。 过了一会儿，有个年幼一些的舞姬心有戚戚地说：“咱们是舞姬，应该不会触怒陛下吧” 先前那人叹息道：“希望如此吧……但是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年长一些的舞姬意识到危险，提醒道：“慎言！我们安心跳好自己的舞就可以了，快回去练习吧。” 众人对视一眼，不再谈论此事，而是走回场中继续练习了。 不过练舞的日子毕竟枯燥，过几天，趁着休息时大家又闲聊起来。 “前几日新放榜的武状元，你们听说了没有” 此话一出，其他人立刻来了兴趣：“当然！听说那人骑射俱佳，不但马术很厉害，还能开重弓。不管是举重还是摔跤，都没有人可以赢过他！” 立刻有人补充道：“关键还长得非常英俊，不似咱们这边儿郎的长相，是草原汉子特有的硬朗。” 这个朝代类似大唐，实行羁縻府州制度，允许部落子弟也参加科举或者从军。 “那我还是喜欢沈探花的清秀。每次他入宫，我若恰好看到，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更欣赏武状元的雄健，好想见一见这个武状元。” 有个消息灵通的舞姬说：“我已经知道他叫阿古拉了。而且，不久之后，武状元会成为禁军的小统领，没准以后我们有机会见到他呢！” 旁人取笑道：“你打探得倒仔细！” 那姑娘性格爽朗，并不觉得羞窘，反而扬起头：“那是自然！” 曲迦音听到他们在聊天，心里了然。 阿古拉来了，终于要见到他了。 每到节庆日，宫中特允宫人可出宫祈福，教坊司的舞姬乐师等，也一并获准外出。 曲迦音借着这个机会见到了沈琰，二人聊了最近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而后，他们乔装打扮，看起来像是寻常百姓。 二人穿过僻静的小巷，来到了一处药房。 那药房的招牌上，是三个金色的大字——回春堂。 他们进入药房后，和掌柜说了句： “有没有专治顽疾的‘丹药’” 掌柜立刻心领神会： “有，二位请随我来。” 掌柜引着他们走小道，过拐角，推开一间小屋的门。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隐蔽性非常好，里面谈话外面完全听不到。 二人坐定后不久，很快从一个暗门中，走出一位利落打扮的青年。 此人正是做男装打扮的皇太女萧昙。 萧昙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不必讲这些虚礼了，坐吧。” 在此之前，曲迦音已经从沈琰那边得知，他已与皇太女达成共识。 皇太女也从沈琰那边得知，之前寿宴上大出风头的曲迦音是自己人，于是才有了今日的聚会。 三人坐定，萧昙无奈地说：“孤因为服用陛下赏赐的丹药，定期会来这里吃药调理。有时借着打猎，假装自己或者侍从受伤，来这里服解药。此番种种，实在是迫于无奈。” 曲迦音和沈琰听后，都明白其中缘由。 皇太女若公开反对女皇服用丹药，定会引起女皇的猜忌，她的身份位置太过敏感。 曲迦音说：“丹药可以作为突破口，之前陛下赐给殿下的丹药，都要求当场服下，没法留存。玄清子的青霄观是炼丹的地方，肯定能收集到一些药渣，让精通医理的大夫分析找出问题。我之前有同伴来到宫里，却被玄清子带到清霄观，我可以借着祈福的机会，看看他们处境如何，再让他们帮忙收集药渣。玄清子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肯定也想摆脱他的控制。” 沈琰听到后说：“那我陪你一起去，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曲迦音点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沈琰说：“这段时间，我在朝中打探，已经知道有不少大臣对丹药深恶痛绝，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联名上书。其中就有御史大夫张大人和兵部侍郎李大人。” 随后，沈琰还把更多人对丹药的具体态度讲了出来，萧昙都用心记下。 萧昙说：“宫里的眼线最近来报，大太监魏承瑾在女皇面前，一直诋毁孤和沈大人。孤不好自辩，越解释越会引发怀疑，只能继续装作沉迷享乐。沈大人要小心可能会被他突然发难，可对孤表现得冷淡一些，别给魏承瑾挑拨的机会。” 沈琰沉声道：“我明白。” 说到宫内的情况，曲迦音说：“陛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如今宫内人人自危，生怕厄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之前皇女救下过被责罚的内侍，但仅靠她一个人还不够。听闻陛下常会因为各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迁怒他人，有时是因为梦魇，有时是因为大太监信口雌黄编造的‘不祥征兆’。既如此，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若能争取司天台的支持，把天象异常和丹药的危害联系在一起，隐晦地提上一提……” 萧昙眼前一亮：“此计可行。司天监里有孤认识的人，他心性纯直，对天象也研究颇深，回宫后孤就找他聊一聊。” 曲迦音又对沈琰说：“另有一事……听闻皇女萧月华对沈大人有意，沈大人或可稍加亲近一些，看看能否引为同盟。” 沈琰有些无奈地说：“怎么有一种出卖色相的感觉” 随后他正色道：“如果她能成为我们的同盟自然好，宫中便多了一份力量。” 三人又将各种事情的细节，需要留意的地方一一讨论清楚。 这时，曲迦音想到一事说：“还有一个问题，当然，最好这件事不会成真，但不得不为此忧心……” 皇太女和沈琰看向她：“是何事” 曲迦音说：“万一陛下龙体突发状况无法理政……我们需要有应对的兵力。新科武状元阿古拉，如今听闻被授予了昭武校尉，他是我的旧相识，绝对忠诚，可以为我们所用。待我寻机与他相见，早作安排。” 曲迦音这话皇太女自然明白，也是她最担忧的。 她私下借着狩猎训练自己的私卫，但人数还远远不够。 这次交谈中，曲迦音的分析有理有据，谋划细致，直指要害，让皇太女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萧昙说：“之后在宫中，孤可找机会再与曲姑娘见面，互通消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可以分头离开。” 曲迦音和沈琰点点头，皇太女从暗门离去，而后沈琰和曲迦音拎着药包，从正门走出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