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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一轮血月突兀地撕裂夜幕,猩红月光如粘稠的血浆倾泻而下。 四座高门宅院同时被诡异的阴影吞没,四家院墙投下的阴影—— 本该笔直的影线如活物般蠕动,彼此纠缠成巨大的囚笼状。 刘府西厢阁楼上,刘旭正揽着新得的歌姬倚栏望月。 鎏金酒盏中的葡萄美酒映着血月,泛着妖异的紫红色泽。 忽见窗外蓝影如鬼魅闪过,他醉眼朦胧间刚抬手欲唤侍卫,喉间突然沁入一丝寒意—— "嗤——" 头颅飞起的瞬间,他尚能看见雕栏上自己方才按下的掌印,那半盏没喝完的葡萄酒正从指缝间滑落。 最讽刺的是—— 他飞旋的视线最后捕捉到的,是自己那具镶金裹玉的尸身,正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倒在血泊中。 喷涌的鲜血溅上歌姬雪白的纱裙,将那轮倒映在酒液中的血月,染得愈发猩红刺目。 李府的朱漆大门在陆云许脚下轰然爆裂,碎木如箭矢般迸射,将廊下的琉璃风灯击得粉碎。 新养的恶犬自暗处扑出,獠牙尚沾着肉渣。 陆云许手腕轻翻,沙灵剑寒芒乍现—— "嗤啦" 畜生被当空剖成两半,肚肠混着未消化的碎骨泼洒在青砖地上,尚在抽搐的前爪还保持着扑杀的姿势。 "让你养的畜生......" 陆云许掐着李浩后颈提起,少年华贵的锦袍在混沌剑气中寸寸碎裂。 骨骼折断的脆响伴着惨叫,四肢被硬生生塞入尚带余温的狗腹。 最骇人的是那些游走的混沌之气—— 如蛛丝般缝合皮肉时,竟将恶犬未散的怨气也缝了进去。 李浩的惨叫声渐渐变成非人的呜咽, 肚皮上浮现出犬类的獠牙印痕。 "......吃个够。" 陆云许甩手将人形肉团掷入内院,正巧砸在李浩最珍视的那尊鎏金佛像上。 胡家炼器坊内,炉火正炽,映得四壁铁器泛着暗红光晕。 胡家明赤膊抡锤,额前汗珠滴落铁胚的刹那—— "嗤!" 一截剑尖突然自他后背贯入,前胸透出三寸。 沙灵剑上缠绕的混沌之气,将他整个人挑飞而起,重重砸进熊熊炉膛。 "这烙铁......" 陆云许负手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胡家明在烈焰中翻滚。 那具肥胖身躯引燃了半炉焦炭,爆出的火星点燃了墙上悬挂的刑具—— 正是当年用来烙烫奴工的凶器。 最讽刺的是—— 胡家明挣扎间抓到的,恰是他刚锻造完的宝剑。 剑柄镶嵌的避火玉,此刻正将他手掌与剑身熔铸在一起。 "......可比你当年用的烫" 炉膛突然炸开,飞溅的铁水在空中凝成三十七枚火钉,精准钉穿了炼器坊梁上悬挂的所有刑具。 那些铁钳烙铁落地时,竟拼出个完整的"恶"字。 胡旭宅院的后院,月光惨白地照在那方被落叶伪装的粪坑上。 胡旭提着沉甸甸的钱囊踉跄逃窜,靴底刚踏上枯枝—— "噗通!" 恶臭的粪水瞬间漫过锦袍,他挣扎时摸到坑壁滑腻的青苔—— 这正是三年前他逼佃农挖的陷阱,当时还大笑着看人跌落。 "咕...救..." 一道剑气破空而来,将他天灵盖钉入粪坑底部的石板。 混沌之气在污水中凝成透明屏障,任他如何抓挠都像困在琥珀里的虫豸。 最讽刺的是—— 他腰间钱袋崩开的金锭,正巧堵住自己的鼻孔。 当粪水终于灌满肺腔时,最后浮现眼前的,竟是当年那个被他推下粪坑的书童绝望的眼神。 黎明时分,粪坑表面凝结出诡异的冰晶,拼成"自作孽"三字。 而树梢悬着的钱袋,正滴滴答答落着混了粪水的金汁,将"为富不仁"的匾额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青石镇尾的破落小院里,那个曾圆润白胖的少年,如今已长成臃肿的青年。 他瑟缩在墙角,肥腻的手指还保持着当年抢夺陆云许文具时的狰狞姿势—— "咔嚓!" 第一根食指折断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陆云许捏着他曾抢过狼毫笔的拇指,动作轻柔得像在展开一幅古画: "记得这支笔么" 混沌之气缠绕的指尖稍一用力,指骨便如枯枝般粉碎, "父亲用三贴膏药换的。" 小胖子杀猪般的嚎叫中,陆云许慢条斯理地碾碎他每根手指。 每断一指,就有一件文具虚影浮现: 被摔裂的松烟墨锭、踩碎的青田石章、撕成两半的《急就章》字帖...... 当掰到最后一根小指时,陆云许突然松手。 那根曾当着他面得意洋洋转笔的手指,此刻正以诡异的角度 自行扭成麻花—— 正是当年那支狼毫笔被折断时的弧度。 "留你一指。" 陆云许转身时弹出一道星火,点燃了墙角那堆发黄的罚抄纸。 “好继续写你的'仁义礼智信'。" 火光中,小胖子蜷缩的身影与当年雪地里罚站的单薄少年渐渐重叠。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人会为他递来暖手的汤婆子。 夕阳西沉,暮光将青石板上的血迹染成暗紫色。 陆云许踏过斑驳的光影,忽闻一阵刺耳的叱骂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我用得着你提醒!你算什么东西!" 他侧首望去,私塾廊下立着位穿黛蓝襦裙的女先生。 她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厉喝剧烈晃动,胭脂晕染的唇角扭曲着,指尖几乎戳到那瘦弱学生的额头上。 那孩子怀抱的《诗经》哗啦散落,泛黄的"硕鼠"篇正巧飘到陆云许靴边。 纸页间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着几滴干涸的泪痕。 女先生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戒尺上,发出与当年王阳教训人时如出一辙的脆响。 她绣鞋碾过书页时,鞋尖的并蒂莲纹正巧踩在"民之憔悴"四字上。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鸣,惊飞一群栖息的寒鸦。 陆云许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恰好横贯在女先生与学生之间—— 如同斩落的一道剑痕。 那学生死死低着头,瘦削的肩膀在韩先生尖利的斥骂声中不住颤抖。 大颗泪珠从鼻尖滚落,"啪嗒"砸在青砖缝里一株将死的野草上,却连抬手抹泪都不敢—— 右手还保持着捧书的姿势,左手紧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手背上留着戒尺抽打的淤青。 夕阳透过廊柱的缝隙,在他脚边投下栅栏般的阴影,像极了当年那个雪天—— 陆云许赤足立在冰棱上,呵出的白气在睫毛结霜,却还要挺直脊背背诵: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 檐角突然落下滴水珠,正巧击碎砖缝里那滴泪形成的小水洼。 涟漪荡开的刹那,陆云许的剑鞘"咔"地磕在石阶上。 惊得韩先生腕间的翡翠镯,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陆云许眸底寒芒骤闪,指尖一缕混沌剑气无声迸发。 "啊——!" 韩先生突然如遭雷击,染着蔻丹的双手死死捂住嘴巴。 大股鲜血从她指缝间喷涌而出,溅在雪白的《女诫》封皮上,将"贞静"二字染得猩红刺目。 地上那截断舌还在神经性地抽搐,舌尖上粘着的胭脂,与她今早用来羞辱学生"口臭如粪"的言辞混作一团污血。 最讽刺的是—— 她腕间那枚裂开的翡翠镯,此刻正疯狂吸收着溅落的鲜血,在玉纹中凝成"恶语伤人"四个血字。 而那个瘦弱学生,正呆呆望着地上与自己鞋尖泪滴融在一起的血泊。 他怀里残破的《诗经》,无风翻到《巧言》篇: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 陆云许的目光如寒霜般掠过瘫软在地的韩先生,转身时袍角带起的气流,卷走了她喉间残余的呜咽。 晚风穿廊而过,将那声戛然而止的尖叫揉碎成几片飘落的梧桐叶。 叶影斑驳间,受辱的学生怔怔抬头—— 暮色深处,那道修长的背影渐行渐远,唯有剑鞘末端垂落的半截青色剑穗,还在风中轻轻摇曳。 …… 从此,少了一个恶毒的私塾女先生,多了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少年以及几个平日里帮着女先生欺负同学却被这一幕吓傻了的几个疯疯癫癫的孩子……